固城的百姓躲躲闪闪的过了几天,见北丰军并未残暴的杀害无辜百姓,终是放了心开始如平日般出门做事。对百姓来讲,谁当皇帝谁掌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玉容经过几天的换药休养,身上的伤好了近一半。在营帐中呆的有些闷,便牵了马上街四处溜达。
玉容骑马途经柳巷时停了下来,四月的杨柳青青,柳枝飘拂,白絮四散如同撒落的雪,玉容依稀记起自己当初让温如玉先到此处,等自己会和时,他一脸半真半假的问自己,要是分开走他被抓了怎么办。玉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自己那时太单纯,想必他不是怕被抓,是不放心自己独身一人上路逃命吧。他心思那么细腻,鬼主意又多,若是分开走他必定不会出事。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连累了他。
在李大哥家近一年的时间里,玉容总是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一遍遍仔细回忆着,回忆的越多就越忘不了温如玉对自己的好,对死咬着自己不放,害死温如玉的楚风就越是恨之入骨。
隔日赵玄如同往常一样忙于军务,怕对玉容养伤不利便不让她跟着,只让她在营帐中休息。玉容独自出了军营直奔记忆中温如玉曾带自己走过的那条山路,往山村打马而去。
山路依旧弯弯,两旁草绿林深。从前两人共骑而行如今只剩孤身一人,腰间再没了那双温暖却又总是暗暗保护着自己的双手。
如风般急驰到曾经的茅屋前方才停下,不顾被惊动的村民一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的身影。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少了人打理滋意长出了许多杂草,树枝搭起的篱笆上依旧缠绕着枝滕开着五颜色六色的花。推开门进到屋里已是蛛网横行,屋顶上不时渗漏的阳光映照着飞舞的灰尘在提醒着这是一间再也没有人打理的废弃房屋。
轻轻挥开蛛网一间间房看过去,卧房很是凌乱,有着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曾经温如玉放在床头的玉饰盒子也不见了踪迹,床上的被褥不知所踪,只有半掩在门后的床板还在,无声记录着两人曾同屋而居的日子。
退回到厅里,桌下似有一红色之物,玉容弯腰从灰尘里拾了起来拂去灰尘才看清这是一支红烛,不知何故竟被留了下来,泪眼中仿佛又看到温如玉引着自己拜堂的那一幕,又看到温如玉将自己轻轻的拉坐在他怀中轻轻说着“阿容,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玉容想到自己什么都告诉了温如玉,可对温如玉的事情却是知道的非常少,连他的身世都不曾问过,甚至不知道他祖籍何处,唯一听他说起的也只有他入了暖香阁后的事。
出了门抬头望去,一年不见的那株桃树长高了不少,挂着比去年明显兴旺的果子在风中轻轻展动着枝叶。玉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桃树,温如玉曾用它为自己做过一只木簪,只是醒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李大哥也说救起自己时未曾看见,想必是掉进水里了吧。
缓步走到悬崖边上,大石上再没了相偎的身影,耳边也再听不到那动人的簫声,玉容静静立着任风吹乱了衣襟,望着崖下奔流的河水脑海里只想到一句话,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还伴着气喘声,玉容缓缓回头,看到来人稍稍愣了一下。
“你没死,那真是太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玉还好吧?”村长眼力不错,只见过玉容一面,现下玉容换了男装他竟然也认的出来。
玉容不答浅浅而笑,当初人虽是村长带着寻过来的,但是自己并不怪他,民不与官斗,楚风的命令无人敢不听。玉容一直以为是自己露了行藏才引来的楚风,从不曾想过是温如玉当的那块美玉惹来的祸,而楚风顺着那块玉找到自己纯属无心插柳之举。
见玉容不答,村长有些讪讪然“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们掉下崖后,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村长喃喃的说着“你们房里东西被那个贵人带人搜走了,被子和家什我看放着也是可惜就拿了回去,你既回来了,我这就都给你搬回来…………………”
“不必了,我只是回来看看,以后不会再来了。”玉容打断了村长淡淡的说道。
村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也是听村民说有人骑着马直奔崖的方向来了,心里一惊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奔了过来,只是没想到竟是阿玉的娘子。
玉容声音平静的对村长说道“您先回吧,我一会儿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
村长似是极不放心,很怕玉容再跳一次崖,定定的站在原处没动,望着玉容的眼里却是有一丝担心。玉容转回身看着崖下奔腾的河水说道“阿玉要我好好活着,我不会不听他的。你不用担心我想不开。”村长见玉容神色平静观望着河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玉容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村长离去,也不回头,只是痴痴的望着崖下,似乎又看见温如玉抬头对自己笑着轻声说道“好好活着。”
玉容在微风中轻声自语“我还好好活着,阿玉,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留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孤苦惯了不会向往温暖,若是有过温暖,再被夺走唯一的暖源,就如同毁了那人的全部希望,那么人心就会生恨。温如玉曾是玉容唯一的暖源,也是玉容后半生唯一支撑所在。现如今失了温如玉的玉容只有一具带有着恨的躯壳。
直到天近傍晚,残阳如血半映在河面时,玉容才绝决的转回身子大踏着步子走向马匹,翻身跨了上去。心里念着“阿玉,你等着,等我报完了新仇旧恨就来找你。”
赵玄不安的在营帐中来来回回走动着,门外不时有侍卫前来禀报,城中没有阿容的踪迹,营中寻遍也没有阿容的踪迹…………………….
听到各个侍卫都说没有阿容的踪迹赵玄一边命见过玉容的侍卫四处再找,一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着让她好好在营帐中休息,也没有安排人跟着她。现下不见了踪影又遍寻不着,赵玄不免担心她会不会被楚风派的人潜进城抓走了。
关心则乱,正当赵玄想着是不是要夜探临城时,玉容裹着夜色踏进营帐开口问道“你找我?”还没入营就碰到找自己的士兵,一脸喜出望外的说赵将军找了自己半天了。玉容想不出有什么事会让赵玄这么急着找自己,却还是赶紧奔了过来。
看到玉容,赵玄放了心。出了营帐让守卫通知那些出去寻找的侍卫不用再找,回到营帐中一脸轻松的望着玉容轻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楚风派来的人抓走了。”
“没什么事,不过出去四处转了转”私下里玉容并不拿赵玄当大将军看,赵玄也从不摆将军的架子,这种关系的转变似是从救赵玄的那一刻就发生了。
“阿容,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能说说么?”感觉玉容变了许多,说不上到底变了什么,赵玄总觉现在的玉容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若说从前的玉容总是淡定从容不喜战事,那么现在的玉容就是干脆利落,碰到有战事时总是愿意当前锋冲在前头。这种转变说不上好与不好,直觉上让赵玄总认为这一年玉容身上肯定发生了许多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落了水,被人救起养了一年”玉容极是平淡的说着。不想过多和别人提起温如玉的事,那是自己和他的秘密,无谓为外人道。
见玉容轻轻揭过,赵玄也不好意思深问,心里想着怕是玉容这一年里吃了不少苦,不然也不用一养就是一年。而这一切都与楚风脱不了干系,自己的辱加上玉容的恨,南北战事一开与他便是不死不休。
赵玄不知玉容到底和楚风有何纠葛,太子查她的来历也只查到她自小在候府长大,不知何故突然剌了楚风与楚风为敌。这一切赵玄清楚知道并非如散布的消息所说,是为了让玉容潜进北丰做细作的苦肉计。从玉容潜进候府救自己和愿与自己一起受死那一幕,赵玄深信玉容定是与楚风有着化不开的仇怨。否则她不会定死也不原归顺候爷,只是她后来为什么又留在了候府,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一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查到。
赵玄从未对玉容提过他那一身伤也足足养了半年才算养好,更没说自己虽是养好了伤却是一身的暗疾,每到变天时全身的骨头便会酸痛。这一点除了诊治的大夫,就只有北丰太子知情。
在休养的那些日子赵玄一直没闲着,他不断训练着自己,让自己实力更强,以便今后能保护住想要保护的人不受伤害,能为北丰攻下南丰的城池以偿父亲之夙愿,报北丰太子对自己知遇之恩。
看着帮自己整理文书的玉容,赵玄缓步走了过去“阿容,你若有事只管对我说,就算我真帮不到你,至少我也愿意为你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