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也是和江月一样,这学期的成绩没退也没进。
他自己清楚而深刻地知道,这结局是他自己造成的,是自己对于学业的倦怠和散漫所造成的必然结果,怨不得任何人。
他一开始刚进这个班里时,确实也有点孤高自傲的,这是从前的自负养成的。
小学的时候他的成绩也是和沈夏她们几个不相上下的。可到初中后,一切就开始变了,一切全乱了。他接受不了现实,尤其进了这个班变得更加茫然无措。
那时他甚至觉得以往的玩的好的同学进了“尖子班”后,都看不起他了,都开始慢慢离他远了。他当时内心真没法接受,他有点开始自暴自弃了,也渐渐地改变了自己。
于是他上课不再认真听讲了,眼神总是看向窗外,操场上偶尔浮动的人影,或者树叶的飘动。
他现在和宋昱常常在一起。宋昱和他一样,小学的时候风光无限,分班那会也仅已几分之差被“尖子班”拒之门外。这种相似的背景,让他们俩更加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最初其实不怎么喜欢萧宇和陆少君这样的人,觉得他们整天浑浑噩噩,惹事生非,他觉得自己和他们本质上是不一样的。所以一开始他太把自己当回事,是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总是和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尤其萧宇,还老是拿他和江月开着玩笑,就算沈夏在的时候,他也是无所顾忌地说着,让他甚为厌烦。
一开始他就担心别人在沈夏面前乱开玩笑,乱嚼舌根,很是反感别人说他和江月是一对。
沈夏性格比较温和,一头短发,笑起来总是淡淡的。小学的时候,他们总是一起做作业,一些爱捣乱的学生就说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他心里也是默认着,觉得他是喜欢她的。
如今,风向一转,不知不觉都开始说江月和他了。
他总觉得江月啊,这个女生很是张扬,还带着一点点狡黠,性格很嚣张,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生。
她和沈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和他也不是很合拍。
他和江月第一天相识的时候就闹得有点不愉快,再然后他确实有时候也有点故意针对她,故意惹得她跳脚。看着她涨红着脸,愤怒的样子,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奇异的好。
后来她屈尊降贵来请他帮她出墙报,本来他确实是不想答应的,他不是多事的人,况且那时候萧宇等人就已经开始捕风捉影的说他和江月是一对什么的了。
那一刻看到她装作不在意的倔强的背影,他的心里竟然有丝异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
好在后来,李燕又来和他说了墙报的事,他顺水推舟的也就答应了。
然后那天中午,他去教室之前饶了道去别的班和以前爱看书的那哥们借了本杂志,打算给江月作参考资料。
可是到了教室门口,他看到了里面江月和陆少君自如地追赶打闹,还有他们之间那份自然流露的温暖而深厚的情谊,心里没来由地就有点不舒服,有种被人背叛的那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陆少君是个名符其实声名远播的花花大少,是个自打能分清男女厕所就会泡妞儿的男人。
何以安觉得他是万花丛中过,片片均沾身,说穿了就是,只要是个女的,他都不轻易放过。
他断然把他的那点不舒服归咎于他看错了江月,原来她也是个肤浅之人,和一群小女生一样发花痴。
他一直觉得江月虽嚣张跋扈个性张扬,但还不至于花痴。
后来出板报的那天晚上,华灯初上,他鬼使神差的让江月帮她擦掉占了粉笔灰的脸颊,本意是逗逗她的,没想到她却认了真。
看着她伸出抖抖的手帮他一点一点地抹去脸上那粉笔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一刹那的心动。那些被轻轻抹去的粉尘仿佛陨落在他的心上,被刻画成了再也抹不去的细小的痕迹。
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那么认真地打量了她。
她身子单单的,葵花子脸,清秀的眉毛,恰好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还有个短短的小辫子,头发还好算黑黑的。
那一刻,说不悸动那是骗人的。之后这一幕也时常回旋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一直都是理性的。太理性的人,比较容易错失感情。
那时他还觉得这个女生脾气很倔,也很受老师同学的宠爱,作为一个班干,各方面都好像凌驾于他,不是自己所能驾驭的了的。他可不喜欢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什么都的听她的,还要被她管着。
年纪轻轻的小男生,别的没有,有的是太多不知所谓的自尊。
所以墙报过了后,他就还是那个他。出墙报的过程中所发生的种种事,只在他的心里划了几道涟漪,被他理智地强压下去了,也故意忽视了心底的那些一时的心动。
他甚至没有去想,他为什么要去看她的那些外在条件说法自己,他们两个不合适。如果真的一点感觉没有,谁会去在意这些?
他和沈夏最近也是若即若离的,有点渐行渐远的无力感。
他不是陆少君那样的男生,可以同时喜欢几个女生。尽管他和沈夏的那点暧昧的关系,一开始也是一群男生恶作剧般开玩笑而起的,可他始终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是喜欢沈夏的。
而他对江月的感觉,一开始却是有点反感的。在后来的日子,虽然偶尔也还是会和她斗上几句,却刻意在无形中渐渐地有点疏远了她。
可他不知道,有反感的情绪,证明至少他看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注意多了之后,很多情感在不知不觉间渗透,等自己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浑浑噩噩的过着。
如果不是江月和丁磊的打架,这学期也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那个倔强的瘦小的女孩,在讲台前,揪着男生的头发,疯了一般扇男生的耳光,让他震惊的无法言语。那首歌唱的很贴切,果然是天下的女人是老虎啊!
陆少君和萧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手拉开他们两个,被拉开的同时,江月还是冲上去补踹了两脚。
他知道劝架的那两人都是一致向着江月的,自是暗中使力助了她的。否则再瘦小的男生和同样瘦小的女生在力量上还是有很大悬殊的。
后来江月突然跑了出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何以安清楚地知道,她是被自己伤到了。
也许那个倔强的女生是被自己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震惊的眼神伤的体无完肤了吧?那个爱说爱笑爱叫爱蹦爱生气的倔强女孩现在可能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哭了很久吧?
可惜那时候的何以安却不能体会的那么深,所以伤害才会那么深。
其实他一直是知道江月的心思的,尽管别人大多都是隔岸观火,开玩笑似的说江月喜欢他。他又不是傻子,是真是假,他还是能体会到的。
她是时常找他事,每每都是彼此装的很正经,就像谈公事那样。比如说登记测试分数啦,收考试的卷子啦这样的时候。可是她真的是很关照他,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那时候受到江月这样的眷顾,心里面确实暖暖的,很感激,很感动。除此之外的情绪,他刻意没去理会。
是啊,年少的江月一开始就用情至深,只是最初她自己都未意识到。
也许她并没觉得自己一开始有多么多么喜欢何以安,情窦初开么,充其量也不过是有点淡淡的喜欢,喜欢着他的人,喜欢着他的字。
后来渐渐地说的人多了,江月不知不觉间就越来越在意他,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自己应该喜欢的人,情到深处覆水难收。
时间久了,喜欢何以安这件事就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成自然。
好像年少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喜欢,都是先是有人玩笑的说起,恶作剧般把她们凑做对。当事人自己由开始慢慢的在意,到不知不觉的喜欢。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说起,于是,自己开始想要刻意的逃避,可是越逃避越在意,越在意越喜欢,越喜欢越在意,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沉沦。
惊觉的同时,早已在劫难逃。就连后来“玻璃”亲口告诉她,何以安的发小和她在一个班,她也没有来得及收回已经就此沉沦的心。
是的,江月是在板报后就听“玻璃”说了,后来也在萧宇那里得到了证实,就连李燕也知道这事。
李燕说,那只是别人道听途说的,是以前的同学瞎起哄乱配的对,不必再意。
陆少君也说,其实出墙报的那天,我本来在教室就是想和你说这事的。
听到八面而来的所谓真相,她心里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而是没有立场,也改变不了已经养成的习惯。
板报评比后不久,“玻璃”为这事就特意来找过她。
因为她那天看见江月看何以安的眼神就猜到,那是她时常在自己面前心心念念提起的男生。她无意间听班里的同学时常和沈夏开玩笑说,你家何以安怎么最近没和你一起回家啊,什么什么的。
于是她找熟悉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虽说是大多数人的捕风捉影,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女生也容易看出女生的心思。她看见沈夏每次被人开玩笑起哄时的那欲拒还迎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是喜欢何以安的。
她很直白地提醒江月看清形势,让她趁情难测及早抽身。可那时的江月业已身不由己,她已经习惯喜欢何以安了。习惯就像空气,如影随形。
不过,江月也是比较忙的,所谓身在其职当谋其事。
她要每天安排并督促各个小组值日,还要去教务室领快要用完的粉笔,还要在校风校纪大检查之前提醒同学记得穿校服做好课间操眼保健操等,还要负责出每期的墙报,还要负责自习课的纪律做记录,还要把老师每次布置的语文作业收上来交到办公室等等好多好多没实质性内容但必须得干的琐碎事。
而她喜欢何以安的事也是贯穿在那些琐碎的事情里。
比如,轮到何以安值日那天,他黑板忘了擦,江月会假装不在意的把黑板擦了。偶尔自习课的时候,他在讲话或者捣乱了,她也不会在班里的纪律扣分表上留下记录。有时不小心早读课迟到了,她也不会在点名册上画上一笔。收语文作业的时候,如果偶尔他忘了做,她会故意等他做完,不及时送到办公室,老师即使问起来,她会说事情太多,今天忘了交,明天一早送去。
那时候的喜欢,特单纯,不要求任何回报的喜欢,只要看着他就会很开心,如果他偶尔和她多说句话,那简直会兴奋一整天,这一个礼拜就会飘飘然充满了眩晕。
现在回想起来,江月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他的照顾似乎真的太明显了,难怪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会造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局面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有水才行船。
凡事终有因才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