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原想着趁机就此溜走,她可不愿见到赫连枫,没事再给人编排一顿莫须有的绯闻,偏偏身旁的戴元香像是看透她想法,一直亲热挽着她手臂,令她挣脱不得。
左手戴元香,右侧珞修杰,俩人倒是一唱一和。
“尚华堂伴读时,沾明珠的光,我们三个经常到东宫蹭吃蹭喝。”戴元香低头浅笑,“还记得那个投壶游戏吗?输的人要帮大家抄半个月的书,结果每每都是我落得下风,亏得明珠仗义,总是分我一半辛苦。”
珞修杰冷哼一声,“她仗义什么,那一手狗爬字能瞒得过朱师傅,不过是在你面前卖了个人情,真正帮你抄书的人其实是,”话陡然戛然止住,表情有些不自然,“其实另有其人。”
戴元香微怔,又是莞尔一笑,“另有其人?那定然是太子殿下。”
此言顿令珞修杰眉头紧皱。
那时的抄书工作完全是他一人承担,这功劳怎么就落旁人身上了?
看一眼明白实情却紧闭不语的陆明珠,他心底那股火就窜了起来,一甩袖子当先离开,再不想见这女的虚伪嘴脸。
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莫名其妙的两人对视一眼,乔木撇嘴,“死小孩,又发神经。”
茶话会地点由戴府茶社移到东宫的十湖亭,然而事关女人八卦本性却是一直没消停。
赏荷赋诗的话题早已被抛之九霄云外,作为这里的女主人,珞嫣然自是众千金奉承的对象,由最初对她肤若凝脂的赞美很快转到皮肤护理和胭脂水粉上。
离乔木最近的景雪见她一直打哈欠,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好心提议陪她去花园散散心。
端过桌上浓茶又喝了一杯,乔木点点头。
两人正欲起身,忽听一旁的赫连蔚懒洋洋声音响起,“明珠这是去哪儿?”
一直与珞修杰谈话的戴元香皆把目光移来。
完全忽略当耳旁风,乔木看也没看他。
哪知刚走几步,却见他已厚脸跟上来,一手拦下景雪,“我与明珠妹妹有话要说,景小姐能否回避一下。”
景雪笑一下,转身返回。
“这东宫大的很,初来乍到的人在某个园子里绕上个几圈都容易迷路,”话忽一转,“当然,依明珠对这里的熟悉度,迷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毕竟你自小就与太子感情深厚,是东宫常客,那条路闭着眼都能走到。”
见她仍目不斜视的前行,赫连蔚又笑一声,仍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见过陈良娣没有?就住在熹微堂旁边,啧啧,那可真是个尤物,最漂亮就是那双眼,清眸流盼。。。。。。。”
乔木斜睨他,“你话很多。”
赫连蔚仰头望天。
“我讨厌话多的人。”
赫连蔚低头看地。
“那可真是个尤物,尤其那双眼漂亮的。。。。。。。。”
“我讨厌你!”脚步骤停,乔木面无表情道,“离我远点。”
“好,”未料赫连蔚答应干脆,擦身之际一展折扇,末了,不忘凑她耳际补完那句话,“那双眼淸眸流盼,勾人心魄,跟你是一模一样。”
“神经病!”
乔木白眼,继续前行。
借赫连蔚那张臭嘴,她果然迷路了,在这竹林转了三圈,还在这亭前绕。
没走出去,倒是累得她一身汗,索性在亭中休息下,哪知刚在石桌上趴一小会,却很快沉沉睡去。
睡梦中隐约听见说话声,迷迷糊糊,却是不大清楚,费力想睁开眼,双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嗡嗡声消失,世界终于清静,白色光圈一点点扩大,青苔石板路尽头有人负手站在那里,笑音轻柔,“木木。”
司皓月?
她欣喜奔上前,却在半途陡然停住。
“木木。”
他向她慢慢走来,嘴角含笑,面目渐渐幻化,一袭青衫信步。
恍若月下优昙翩然绽放。
“墨樾?”
她怔怔望着他递过来的手,“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墨樾?”
他只望着她笑。
“墨樾。”
他眼神深邃如墨,笑意点点,煞是好看,她呆呆将手给他。
天际忽有狂风卷来,瞬间掠他而去。
“墨樾!”
她惊吓大喊,伸手欲抓他。
从天而降忽压下一座大石,令她动弹不得,呼吸困难,她用力去推开巨石,才发现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急的满头汗,此时压在身上的巨石却骤然消失,她不再挣扎,脑子转个不停,偏偏眼睛就是睁不开,那些消失的细小声音却再次响起,她用力辨别,那些一点一点的清晰。
是个女人的催促的声,“动作麻利点,小姐在外等着呢。”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点将他们衣服脱下来。”
直到再次安静,乔木猛地睁开眼。
对上床顶的兰花色纱帐,目光很快扫一眼周围环境,这是一间布置优雅的卧室,室内点了不知名香料,烟雾在光线里袅袅上升。
她撑着手肘欲坐起,这才发现身旁还躺着一个人。
一只手臂正横在她腰上,顺着手臂望去,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外衣尽褪,内衫半敞,呼吸急促,满额头的汗,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赫然是珞修杰!
一把推开那只手,乔木又试着几次坐起来,最终都颓然倒下。
她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到底是谁?
回忆了下,进府的时候也只喝了几口茶,可以想到下药之人心机,定是要她名誉尽毁!
乔木眼神一紧,已没有时间容她多想,身旁的珞修杰似乎同样被人下了药,喘气越来越重,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乱摸,开始凑着她脖颈吻上去,乔木连忙用手推开他的脸。
那香气有问题!
不仅珞修杰面色潮红,现下连她都觉得浑身发热,呼吸黏腻。
可以想象这一幕要是被人看到,她是跳进哪条河都洗不清,****荡妇这四个字是要烙一辈子,脑子里快速掠过墨樾温润笑颜,她左手用力掐着右手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忽有一道光劈过,她摸出袖子里藏着的十刃,对着左手臂犹疑两秒,闭眼,一刀划下去。
血很快汩汩外冒,疼痛使得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流了一会,身上似乎也有了点力气,她一翻身栽倒床下,费力站起,踉跄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返身弄灭香炉里点燃的香气。
床上的珞修杰仍蜷缩着,紧闭着眼,呼吸平顺许多。
走廊上由远及近忽传来许多杂乱脚步声,乔木深吸一口气,快速将室内桌子推倒弄乱,几步走到床前,再次瞥一眼珞修杰,随后举起刀,用力在他肩膀扎一刀,血顿时喷涌而出,迅速染红衣裳,他却只是闷声皱了下眉头,依旧没有醒来,乔木眼神一窒,已没有时间多想的她迅速将他与自己衣服整理好,十刃再次藏好,然后咬牙使劲全力将他拖下床,随意摆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乔木闭眼,复又睁开,直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嘴角动了下,她一把推翻博古架,架上的古董摆设,花瓶珍瓷顿时碎了一地,门迅速被推开,她顺势倒地。
接着是呼啦啦冲进来的一群人,皆被血流一地的场景震住。
半晌,有人率先回神。
“修杰?”珞嫣然当即冲到珞修杰身旁,整张脸骇白,不住摇晃他肩膀,“修杰?你怎么了?”
乔木身边很快也围满了人。
在众人呼唤声里,她假装慢悠悠的睁开眼,虚弱望着这一群人。
“明珠,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的是景雪。
目光瞄过阴晴不定的戴元香,乔木有气无力的指向窗外,“刺客,有刺客。。。。。”
“刺客?东宫哪里来的刺客?”
“有刺客。”
适可而止的吐完这令人遐想的三个字后,乔木再次晕过去。
刺客一事自然引得皇帝雷霆震怒,消息传出,立即加强戒备,全城围捕。
由于行刺事件发生在东宫,赫连枫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乔木醒来时,已是半夜,房间点了蜡烛,光线明灭。
落霞守在床边,睡得正熟,乔木原欲推她的手停住,缩回,放轻动作,在架子上找了件衣服披上,拉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口,痛的她差点呼出声。
廊上灯笼来回摇晃,风有点大,她拢紧披肩,到小厨房里找找还有没有吃的。
走一段路,她一直低头想事情,直到有一双鞋面收入眼底。
青衫下摆处一角绣着洁白优昙花。
她惊讶抬头。
未料到他现在还守在这里。
“墨樾。”
“嗯。”他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随后拉过她手,握在掌心。
印象中的他从未这么亲密主动,她吓一跳。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牵她手一起前行,他轻声道,“饿了吧。”
乔木点点头,笑,“有一点。”
寒冷的夜,下人们早已睡了,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坐在煲汤的炉子前烘手,透过氤氲雾气看他在灶台忙着。
盯着他背影发呆很久,直到他将面条端在桌面。
她低头,挑面条送嘴里,眼睛有点湿。
“墨樾。”
她将面条咽下,抬眼对上他安静眼神,“谢谢你能娶我。”
他默然卷起微笑。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能遇见你,谢谢你给的喜欢,谢谢你,”话顿住,她笑,“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