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历七百九十年,九州历三十年,大费历元年,夏制五月初九黎明时,青州治所越济城城主万俟灼得子,母子平安,取名万俟黎。六月初十足月宴,宴请九州各郡各城大族,越济城中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此刻越济城主万俟灼正值春风得意,望着爱姬那窈窕玲珑身姿怀抱爱儿远去,出了楼晚亭,方觉身上一阵燥热,眼望烈阳高照,虽胯下饥渴,但一想到今日宾朋满坐,更有远方贵客到访,亦不是品艳泄欲之时,唤过身旁奴隶,道:“去请缗域过来。”
那奴隶应诺,转身离去,片刻功夫便将人带到。万俟灼笑脸相迎,道:“缗先生在这越济城中可算习惯?”
缗域道:“尚可,越济名列九州九大治所城郡之一,必有其可取之处,禹帝治水时巡遍华夏九州,历经六万四千零五十六里,阅遍天下大山五千三百七十座,小山更是不计其数,记载于《五臧山经》中。其中这空桑山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山,南望沙陵,西望湣泽,原意为空旷荒芜之地。黄帝败蚩尤后,统一华夏大陆,着民众分散居住。那时这越济城中大小山丘星罗棋布,桑树性喜干爽土地,嫘祖发明桑蚕养殖业,这空地便汇聚来自四面八方的移民,将嫘祖蚕文化发扬光大,后日渐繁盛,发展至今已成九州十大繁华都市之一。”
万俟灼仰天大笑,道:“缗先生才学丰盈,真乃高人也。”万俟灼本为一莽夫,脑中墨水甚少,竟用形容少妇体态之词用于赞扬缗域之才学,着实可笑,缗域却未致一词,淡淡一笑。“不知先生可否入我越济,为我万俟氏门臣内贤。灼必当奉为上宾……”
“万俟城主,域曾在先师门前发誓,终生致力于医理之道,永不插手时政,还望见谅!不知夫人身子现下可愈,域开出另一张草药方子,城主可按此方抓药,夫人今日服食,明日咳痰之症便好了。”
“那便多谢先生。”万俟灼拱手一礼,却面色冰冷。向亭外一列巡逻兵道:“送先生回去吧!”
当头一人应诺,挟着缗域去了。
一行人走出楼晚亭,离开万俟灼视线,缗域打量着身边兵士,只觉那汉子脸庞黝黑,满脸长须,双目甚为浑浊,显有老态。关心道:“这位小哥,可是夜有失眠?”
那兵士声音沙哑,浑浊的双眼望着缗域道:“先生即通医理,自是看过小的便知小的身患何恙,还请先生明示?”
缗慈润一笑,道:“禁欲一月,早睡早起,便可。”言此已至休息之所,进门前留下一句:“少年甘火旺盛,切忌不可贪欲。”
那长须汉感激道:“放先生指点。”随又对着身后兵士道:“你等严防把守,不可扰了先生,亦不可放生人进入。若有任何差池,尔等全去渤海喂鱼吧!”
众兵士称诺。那长须汉眯逢着浑浊的双眼,打着哈欠,转身而去。众兵士交换值班,三三两两闲极的便凑在一起闲聊,话题渐渐扯到这列兵长身上。
“这厮近日可是春光得意,据说从他手中逃了濮阳应,却在半道上自己撞了回来,被他轻易成擒,又请到叛臣启的内贤文士缗域,可说是头功一件,连着官升三级,还被城主留在府中看家护院,以后不必再去外受那风吹雨淋之苦了。”
另一名兵士道:“你以为他当初为何会被罚去骑兵营,还不那双狗眼整日的盯着夫人不放,后被夫人发觉,告知城主,城主大怒之下差点挖去那双狗眼,却被那擅使蛊的伏疆要了去。今次便是得了伏疆相助,才以蛊制住濮阳应,拿回越济来。这狗眼也着实运气太好。我怎就没了这等好运!”
这时,另一名兵士加入谈话,插道:“听你说着狗眼,我倒觉着奇了,这新队长我以前也见过,那眼睛却是比之现在更为浑浊,就像是那屎合着尿的浑黄之色,真真叫人作呕呀,若是城主不挖,我倒想把那双眼给挖出来。”
再一人加入谈话之列,道:“此话有差,那新队长以前与我倒谈过几次话,彼此话题相投,倒也能说上几句。他被伏疆要去之后,我曾与他又见过一次,你们可不知,那时他的双眼已成幽绿阴暗,形如魔邪。”
“是啊,听说那伏疆乃是梁州蛊毒世家弟子,不知何时与城主勾搭上了,倒是听说与夫人有关,据说被他要去的人全都是以毫无呼吸的行尸走肉苟活于世,那这队长岂非也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若想知真相,何来前来一验。”此话一出,唬的几人吓的跳将起来,那长须汉欺近前去,向众人喷出一口酒气,后挥手而来,四人脸上均是五指掌印,牙齿掉落在地,捂脸却不敢啃一声。“现下可知我是人是尸了?每人去刑部领五十军棍,还不快滚。”
四人称诺,落荒而逃。
长须汉连掌四人嘴脸,手指震的生疼。方才听那缗域之言,不可纵欲,便去找人喝闷酒,酒过三巡,方觉自己身在高位,职责在身,若有差池,必是严惩恶处。想自己刚刚经九死一生,擒回濮阳应与缗域,才得以官升三级,得了这空桑山飞骑兵巡长一职,万不可马虎行事,于是辞别众人,回院视察,却不想听到这令他七窍生烟的对话。罚了那四人后,着一吩咐剩余众人严加把守,再有玩忽职守者定当处于重罚。
众兵士称诺,长须汉转身离去。
游襄看威慑住众人,便加快轻浮脚步,回到自己住所。卸下伪装,看着自己仍显黝黑的脸颊,只觉好玩,缗域的幻容草虽不比易容面皮好使,却着实让她惊奇。那药和着想要变化之人的头发兑水服食后,她便成了那日渤海街市中调戏阿晓的壮汉,为掩饰细嫩的肌肤,与缗域前进越济城那段时日便不再理发,前世今生皆为女子,突然留起了胡子,挺觉好生有趣,整日勾指把玩,或撮成条,或辫成辫,连低调内敛的缗域也不免失笑。
那****躲于树顶之时竟未发觉另一人潜在身边,现在想来应是那人潜伏的比自己早,纤细若竹的身材与树枝相贴,竟无一丝破绽,且又以一傀儡放至十里之外,引走追踪术见长的濮阳应,若不是第四式针尾暴发,成就绝世神兵,光芒照亮那厮隐匿之处,竟会那样生生的错过了他。
游襄制服那人,缗域一瞧之下,素来冷静自持的眸中竟现出惊异神色,告知众人此乃越济城中著名擅蛊大师伏疆,他只知其出身梁州,其他一切不明。缗域戴上自制护手锦套,搜出伏疆身上所有蛊毒器物,再以蛊毒相迫,逼问出重要情报。
游襄听后终是决定心中所想:她那日驾蝶而来渤海湾,亦知若是去往苍茫大海寻找一个人一切实际,不若在这陆上等启归来。后来听说万俟灼其人,现在所想,如果夺下了这越济城,即报了背叛之仇,也为将来起事留一盘踞之地。思及此,心中便生一计,唤来域、应,献予二人。
应有一奇物,唤为巨玲珑,乃是一种巨型荷包袋,天下万物,即是天下第一山泰山还是青铜九鼎皆可装入其中。此袋是当初治水之时,妫氏先祖在雷夏泽边寻到,共有六只,均韵与其姐各得三只,其中一只送予他,另一只送予启。
应便将那蛊毒大师伏疆封住全身经脉,装入巨玲珑中,又与那日所剩十二勇士中六位吞食域所调制的幻容草,化作灼军兵士押送缗域进入越济城。而那真正长须汉等灼军却被缗域从伏疆手中得到蛊术所控,与他们一同演出。为使计划更为得当,游襄看那长须汉与濮阳应身材相仿,便将其内气驱散,用伏疆手中钻骨虫将那人全身骨骼咬断,掐碎声带,服食和着应须发的幻容草化作应之模样,锁入囚车中送入越济城。
万俟灼见到“濮阳应”与缗域二人,自是喜不自胜,先着人将“濮阳应”押入死牢,又将缗先生请至空桑山内府中,整日待命守护孕期中的芍药夫人。至于游襄与那六名勇士所幻容之灼军则被万俟留府重用,均官升三级。而真正的濮阳应早已带着另六名勇士前去办另一件要事。
游襄换身轻便黑色行衣,从屋顶而出,以身轻术向空桑山下而去。行至城中一处民宅,闪身而入,屋内有一男子接应,将游襄带到内屋。
眼前一伟岸男子长身玉立,看那身形比启还要高上一寸,转过脸来,却是眉清目秀,面容清俊,眼神清澈,毫无半丝杂色,看见游襄却是微微一笑。游襄一见之下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说不出的心情舒畅。这便是濮阳应的真容了!若说启是耀眼的光,那他便是清澈的水。
应欲行跪拜大礼,却惹来游襄大怒,道:“你何对我如此拘礼,其实我多想像启一样唤你一声义兄呢!”言罢被应灼灼目光盯住,竟羞红了双脸,“我在岛上已与启海誓山盟,虽未像你们这时代人所说的明媒正娶,却已将心给他了。你大可将我当成自家小妹,不可再与我生分了。”游襄不知为何与他二次见面,却将他当作兄长般倾心交谈,许是自己前世没有亲情观念,今生遇到对他好的人,便不自觉的生出亲近感。
应脑中思绪万千,越济之战前日,启收到若木传来物件,拆开布锦包裹来看,便神思恍惚,无心应战,他情急之下偷看了一眼那物件,却是一女子所佩玉饰,看那图纹雕饰似是夷族神女所佩,想来必是启心中深藏之人,加之启曾向他说过他生命中两位母亲,一位是生母涂山氏女娇,一位便是解印恩人,二女同为夷族神女。他便推测出此女绝非现任东夷神女女瑰,当是那位权倾天下的九夷神女女善。那女子虽是对启有恩,无奈天意弄人,身份与启悬殊太大,若不是她的那玉饰捣乱启之心志,他们又岂会有今日下场,心中对那神女颇厌恶。现下听到游襄所言,心想启终是走出女善心结,真心接纳眼前这位超凡如仙的女子,此女对他情根深种,断不得背叛离弃,这样不是更好嘛!当下心中为启欢喜,起身扶住游襄双肩,真心唤道:“妹子!”
游襄甜甜一笑,答应一声:“唉!”
“今日义兄再为你引荐一人。”言罢唤出那人,游襄听着“义兄”二字自是满心欢喜,待见到来人,不觉大吃一惊。
湘池向他拱手一礼,道:“不知仙子为少夫人,失敬失敬。”
听着“少夫人”比那“义兄”二字更让游襄心喜,却不得不推回去:“我与启现下只是……只是互为知已,还没到那种程度,请勿要乱叫,毁我名誉。”湘池自是一翻赔礼道歉,游襄道:“你不是留在渤海湾帮妫阿晓处理盐局事务吗?怎会突然至此?”
湘池与应相视一笑,应道:“我那六位兄弟早前向青州各地东夷部落出发,今日已有五位回来与我汇合,至于最后一位便是去往冀州东夷涂山部回报启这段时日所遇之事。后传信于我,明日东夷神女九尾灵狐涂山氏女瑰便会现身前来,助我等一臂之力。万事已俱,明日便可行事。至于湘池兄是我去往渤海湾寻来的,有他相助,万事诸顺。”
游襄听完应交待这几日所办之只,道:“万事已俱,只欠东风。”
湘池问道:“为何欠了东风?”
游襄这才想到此成语乃三国赤壁之战时才出,这隔了千年的上古之人自是不明白,呵呵傻笑两声,道:“切记,只许成功,不可失败。”
湘池道:“敢问少夫……游襄姑娘,我们该以何旌旗制字,彭舞士气,也便少主归来之时一眼明了青州已在我等掌控之中,安心登陆也?”
应道:“湘池所言有理,不如便打‘涂山’!即是对启母族的尊重,且东夷涂山氏乃当世大族,颇有气势。”
湘池道:“非也,少主即要自行成事,现下资历尚浅,依靠母族自是一可行之路,若过份依赖,于将来成就大事,自有不妥之处。”
应想想道:“也对!”看向游襄道:“妹子可有何良策?”
游襄思索一阵,道:“海语。”
###
据史书记载,黄帝之前华夏尊崇母系氏族,母权制经千年传承,已深入氏族生产和生活的各个领域。女子在社会中有极崇高的地位,子女从母亲居住,由母亲抚养,并属于母亲所在的氏族,所以子女的血统世系是按照母系计算的。氏族的祖先是女性,由女性世代相传。即由母祖传给母亲,母亲传给女儿,再由女儿传给孙女,依次类推,长久绵延。
启之生母女娇便是涂山氏长女,出生即被奉为东夷神女,后与治水英雄大禹邂逅,相知相恋结合。但值得一提的是史上最著名的第一位上门女婿,可是这位名传千古的华夏大英雄。女娇守望丈夫十三年,于婚后第四年产下其子,独自扶养其成长,其贤良淑德便是后世女子典型,后女娇仙逝,东夷奉选出新一任神女,便是其侄女瑰。
此女出生之前,涂山便是白狐遍野,其中有九尾灵狐望门而守,直到女瑰出生之后,群狐遍鸣,奏响了一曲伟大的生命交响乐,其后便与女婴兽身合一。此女天生灵力超卓,艳冠群芳。人称九尾灵狐,东夷现任最高掌权者。与九夷神女丹熏仙子女善并称“夷族双娇”。
游襄初见女瑰,并未见其真容。隔着雪凰步撵,轻纱重重,亦只见其蒙面侧脸,虽只是一瞬,那狭长的凤眼微嗔,含万种风情,若是真正的长须汉,怕是早已全身都要酥软,摔下巨翼鸿雁坐骑而去。
游襄自雁翅边上飞身爬起,稳坐之后仍不时向那雪凰离去之方向观望。她并非为色所迷,只是就这色汉平时所作所为装出个样子。心中却想到:这便是九州十大美人之一的九尾灵狐涂山氏现任掌权者女瑰,果真一双眼睛便美的紧,虽不比我这具身体的清纯脱俗,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性感女神。不知她和启是否也有甚渊源呢?是了,她即是启母亲的侄女,便是启的表妹了,近亲不能婚配,我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她亦知恋爱中的女子智慧便如熊一样蠢,这个时代还没有禁止近亲婚配一说,甚至于一母同胎结合者多了去了。游襄所想其实也是自我安慰,只怪启身边美人众多,他又是身份尊贵的先帝之子,那些美人又都与他或多或少搭上点干系。唉,我这在瞎操些什么心,爱他便信任他。就我与他相处那些日子,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他严守君子之礼还有何心之忧呢?
身为巨翼鸿雁飞骑兵营八大队十三步队队长,游襄今次任务无非是巡视一翻空桑山,觉无异动,便可回府待命,一切计划都在掌控之中,她不想发生异动,自是任何人也发现不了。听着远处空桑山楼晚亭中传出的洪铜乐曲之声,便挥手招众人回返,去参加少城主的足月宴。
好戏就要开始了!
###
今次越济城中所到宾客,皆是九州臣服伯益的氏族大家,万俟灼卖主求荣,遭启拥戴势力唾弃,却是伯益父子近来宠臣,虽所到宾客都为使者臣子,却都得到最高礼数待遇。游襄与众飞骑兵降落于楼晚亭南边操练场,由南偏门进入天坛亭院设宴场。目光四扫,见那一身雪白的娇媚女子早已入座主席,万俟城主右侧。女瑰身为禹帝正夫人女娇亲侄,东夷掌权者,亦是九州母系氏族的代表人物之一,亲身前来参加曾背叛过其兄之万俟灼其子足月宴是何居心,万俟灼自然知晓,竟也请得她入坐主席,只是不知那左侧为谁所留。
游襄心道:万俟灼定是认为今日所到全是己方势力,料她一个女瑰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迎乐长奏,门口长侍通传道:“茅山大东氏族长柯岩携夫人玉儿到。”
只见一列身高接近三米壮汉当前开路,挡住众人些许眼线,随后出现一对璧人,男子黝黑壮硕,身高一米八以上,女子皮肤白皙,身体匀称,却比男子还要高出一头。游襄观之好笑,四周却很平静,心想:这时代对女子颇为尊重,但觉夫矮于妻也不觉有异,只是这对夫妻也着实像极了黑白无常。游襄身旁一兵士听到笑声,伏耳过来道:“柯岩夫人乃防风氏长女,所以身材较我们高大,众人早已见惯了也不觉得好笑了!只是队长您在外奔波多年,为何会有些举?”
游襄清咳一声道:“本队长只是想这女人身材如此高大,就寝之时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来着?”众人听后一阵淫笑。
只见那夫妻二人入坐于主位左侧,长侍宣道:“宾客齐至,宴席开始!”
万俟灼于主位就坐,随后一少妇怀抱一婴儿从楼廊内莲步而出,游襄一见之下只觉那女子容颜确与传闻相似。万俟灼于楼晚亭中遍植芍药,衬着那女子身姿,只觉要羞赧的闭上花瓣!差点给游襄上演公元前二十一世纪的羞花奇观。想来这就是一手造就万俟灼与启和应矛盾之始的芍药夫人妫女黛吧!
游襄最近的习惯为以手挠须,碰到万俟灼的凌厉眼神,方想起自己现下身份,想起那日被自己罚了鞭子的四位兵士对话,这长须汉当初便是垂涎芍药夫人美貌才被逐出越济城,当下不敢再看,带着列兵沿着楼晚亭院落游走巡察。
游襄心道:女瑰今日可说来都不善,事端由她而生,席间她自是盘问万俟灼与启曾经情义,天下皆知,如今却成了伯益庞臣。
启败走海外之前,涂山氏本是待启赢了越济之战,便由冀州东部向兖州王都进攻,一举夺下禹州,再在泰山口与启会师,却不想万俟灼临阵倒戈,坏东夷大事,女瑰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不请自来自是有问罪之举。应着那六勇士去寻找越济之战时被打散的残部,以及东夷在各州郡闲散部众,游襄与另六名勇士在楼晚亭中占六角重要地带,只等女瑰拍案,便借机行事。
游襄巡视楼晚亭东烈、西娇、南政、北荒、天坛、地设六大重院,与各护院队长均有交谈叮嘱,后着身后兵士继续巡察,而自己却返回楼晚亭外,正对万俟灼右侧。倾听亭中宴席上女瑰那眼宇间慵懒柔媚,声势上却雷霆万钧与万俟灼浑厚却吞吞吐吐的对话,不觉好笑。女瑰身姿尚矮,小巧玲珑,慵立于万俟灼身前,就像美女与野兽的对比,气势上却是反将过来。
只听女瑰最后叫骂道:“你才是乱臣贼子,我表兄姒启乃禹帝长子,竟被你这小人骂为乱臣贼子,此乃对先帝大禹大不敬,你作死吗?”言罢掀翻桌案。
游襄心中倒计时牌转换为零,真气瞬间暴发而出,手持定海神针所化剑身,直取万俟灼。同时楼晚亭外响起喊杀声,惊的亭院贵宾们失魂无措。万俟灼见是长须汉提剑而来,喝道:“你想做什么,造反吗?来呀……”
话音未落,亦有三名巨塔般的壮汉舍身来挡,游襄与他们斗在一处,却听那慵懒娇媚的女声道:“别喊啦,即是造反,自是有备而来。你该明白,当初背叛我表兄,必有今日之仇,受死吧。”从袖中滑出一具桐木古琴,琴弦乃玉石融天蚕丝所制。
此琴所出,惊的一众人等失声尖叫,其中一粗犷男子指琴喝道:“凤凰琴,不,七绝琴,你这妖女从何处得来?”
女瑰凤眼微斜,本就狭长的双目精光一闪,青葱玉指轻挑琴弦向那男人弹指而去,一击得中,那男子头颅便裂成两半。众人无不大骇,游襄亦觉此女太过残忍,不觉停下手中动作,一时间竟忘了攻击。只听女瑰娇笑道:“你可知我乃接承大禹帝妃娇姑姑之位,尊为东夷现任女神,上古母系氏族十大长老之一,竟敢称我为妖女,岂非辱没了自上古华胥氏母族到如今夷族乃至全天下女子。哼,真真该死。此琴乃我姑姑在表兄被掳之后寻访九州万里而不得,却误打误撞于天涯海角处偶得此琴,她为封印琴中七绝魔障,心力憔悴而去,弥留之际将此琴留予我,嘱我若将来遇见表兄,定当以此琴来护他周全。”女瑰冷哼一声,看向万俟灼,“却不想我表兄如此信任于你,即是被伯益贬来青州任越济城主之职,却留你副城主之位,你这贼子却恩将仇报,绝意背叛我表兄,今日我便代他来教训你,纳命来吧。”
凤凰琴乃上古大神伏羲神器,若是伏羲奏来,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宁静祥和,据说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女瑰得此琴必年代已长,虽不懂伏羲大神支配之法,以已之力,冰雪聪明之能,自创出一套琴曲,虽没有伏羲的神功指力,支配万物心灵,但在瞬间凝固众人思维也是轻而易举。
游襄便是此刻也被此琴固住身心,女瑰素手拂来,游襄亦才有感知,愣神片刻,被女瑰在耳边叫道:“还不动手。”游襄惊醒过来,手持定海神针,向万俟灼而去。剑尖直取万俟门面,却被一双巨手阻了开去。二女同时望向那巨手主人,方想起防风族巨人身体与常人无异,思维却与常人慢了半拍,也就这睁眼功夫,已错开游襄那愣神时间,将万俟灼救于剑前。
女瑰虽有九尾灵狐兽身合一,灵力超卓,却终是无法长时间以已之力禁固众人身心,便是万俟灼被救一瞬,众灵力高强贵客皆已挣脱女瑰琴音。柯岩夫妇虽不知与万俟灼交情如何深厚,却已手持神器阻在二人身前。万俟灼挟着惊恐未消,怀抱其子的芍药夫人向楼廊深处奔逃而去。
女瑰道:“我来牵制他们,你快去杀了那贼子。”话音未落,已与那夫妻二人斗在一处。
游襄向楼廊深处追踪而去,方觉身后喊杀震天,扑天盖地而来,心想,应与大军该是已占了越济城,往这空桑山楼晚亭而来了,这下便无后顾之忧,收敛心神,施展身轻术往那一家三口所逃至的北荒院而去。
楼晚亭“亭”之一字非比今日有顶无墙,只供避雨歇脚只用,此亭乃万俟氏府邸城楼也,座落于空桑山东方朝阳山谷内,占地百亩,内设东烈、西娇、南政、北荒、天坛、地设六大院落,东烈为城主居室,西娇为姬妾寓所,南政乃处理政务之地,天坛为接近外来贵客,地设为操练场。而此时那一家人奔逃之所是为楼晚亭中最为偏僻荒凉之所,平日也不见人烟,莫非有何机关暗道。
游襄追进北荒亭院,只是一瞬便已不见那几人身影,想来必有道暗,否则人怎会凭空消失呢?
北荒院中仅一栋主楼,游襄身在其外只觉楼上阴森荒凉,进入其间,方觉幽冷恐怖,此时立身之地乃是长形大堂,堂前一尊伏羲雕塑,游襄联想起前世所看影视和小说中,此景乃狗血之最,那雕塑上必有机关暗道。伸手探索,在伏羲脚下发现一凸起物,往外拉出一看,眼前神像移出半米,露出一个方形大坑来,游襄差点欢呼一声,真狗血,可是想到此乃四千年前,纵使狗血,也是机关鼻祖。
下到那漆黑腥臭的暗室,步行百来米的方形通道,眼前现出一扇玄铁门,游襄开启开幕神眼,穿门而过,竟被眼前之景惊呆当场。
身旁两侧皆是圆木桩隔开的牢笼,向远处延伸,游襄极目望去,那里竟有一身影站立,挪动脚步向前而去,渐渐的那身影越来越近,待到看清面目,游襄轻蔑一笑,道:“无处可逃了。”
万俟灼立于牢道尽头,游襄走近前去,方觉奇怪,问道:“何以不见你那芍药夫人和儿子?”
万俟灼冷哼一声道:“你这贼子自是垂涎我那爱姬,却要为一女人背叛我,今日你独自追来,以你那滥贱招式,便也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吗?”
游襄看向右侧笼中,那里漆黑一团,却被她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手指一伸,竟是纤长唯美的玉手,道:“为何将濮阳应关了如此之久,却不送往王都邀功呢?”
“那厮便是爱姬当初忠情之人,后爱姬入了我楼晚亭,便在我身下忏悔,当初是被均韵诉说这混蛋的好处,迷了心窍,才会在当日献花于他,其实我这做丈夫的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可不知那女人表面看起来文弱,颇有帝妃女娇贤良淑德之风,但在我身下承欢之时,吟哦之声高而悠扬,真是叫的让我心情舒畅,****俱增,比饮了加饭酒还要摧生欲望。哈哈,后来那****厌倦我胯下之姿,竟要在上面夺我男儿雄风,哈哈哈……”
游襄不知为何此时恰逢绝路,他竟有功夫与自己在这里讨论女黛的床上功夫,不忍再听,喝道:“我知你怨恨濮阳应得了你的彩头,落了你的面子,当初他被押送而来时已形若废人,你为何还要如此待他。”此时她终于看清笼中之人,早已四肢俱无,面目全非,却仍是残留着最后一口气苟活于世。
“他与启都该死,而且我还要让他们的不得好死。我以此等手段折魔摧残他,为何仍难泄我心头之恨?为什么?”
游襄知眼前人已到穷途未路,当是已经神志失常,不如再给他加点料,道:“因为此人并非濮阳应,而是我,而我却不是你的飞骑队长,是仲游襄。”言语刚落,那谪仙容姿已入万俟灼眼眸之中。游襄俏皮一笑,直看的万俟灼魂都飞到了天上,道:“世间竟还有此等姿色,虽仍比传说中的郴柳少了一分姿色,但比我黛儿自是有另一种超凡脱世之感。婆娘,今日即入了我晚楼亭,便是爷的人儿了,现下让爷好生疼疼你!”说罢欺身上前。
游襄却是气炸了肺,举神针激射而去。本以为那厮能扛上百十来招,却不想酒囊饭袋一只,只在剑下游走十招,便被游襄击落在地。
“见你这熊……蠢样,真不知当初为何会被启引为知已,还对你百般相护,今日真是替启万般不值也。”她本欲称其为熊样,但想到鲧的寄体熊身,便将那大不敬之语吞入腹中。
万俟灼道:“你当我不知道这笼中人并非濮阳吗,你体内幻容草因遇真气强沛可保容颜不变一月有余,而这厮却岂能有你的能力保一月容颜不变,那日缗域偷入这地牢给这厮服食幻容草时,我便知此事,向王都传信求援,多日来却不见任何动静。本想今日你等必会起事,若王都不管,有我灼军自是有应变之法,还有她派了柯岩夫妻过来,自是有一套方法应对你们。却不想你等却请来女瑰那婆娘前来。”
来字未落,却是吐出一口血水。
游襄道:“那你可知我追入北荒院来时所见之景。濮阳应已带领东夷诸军攻陷越济城,往楼晚亭而来,如今外面局势已尽是启的势力,你灼军怕是早已如你早前一样投敌变节了!”
万俟灼听后,自知大势已去,仰天长笑,道:“想不到我万俟灼对王都忠心耿耿,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若越济被你等所夺,终有一日那伯益父子必要后悔。哈哈哈……启,我从不后悔背叛你,你这叛臣想实行父传子继,家天下鸿愿,我万俟灼必是不能容你……”话语未过错,被游襄一剑刺穿心脉,喷出一口血来,瞪圆双眼含恨而亡。
华夏历七百九十年,九州历三十年,大费历元年,夏制五月初十,蓬莱神女,海语仙子仲游襄率启旧部夺越济城,打出海语旌旗,奉迎启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