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可儿道:“你便被伤了九成吧,那便不要再管,现在不要管,以后也不用管,北维现在已不是你的了。”
帝江颓然坐下,温郁和游襄同时看的一惊,遁地剑切入温郁臂膀,却被她巧妙躲开。歌声越发嘹亮,游襄手抱郴柳,一剑掀翻十来名兵士,抬头望天,身体却触到冰滴透明结界,将郴柳放入结界之中,对苍猊道:“快些带她离开,不必管我,去找玄陶,快走。”话音未落,又有兵士冲围而来,游襄摆开阵丈,欲要大开杀戒。
歌声顿止,浑厚笑声传来,游襄亦觉心颤,想这人内力如此雄厚,只笑声便可达人心底。一道真气激射而来,游襄左挪半分,便将她身旁两名兵士击成两半,游襄惊骇不已,却觉十余道真气怒射而来。自己以最强内力使出身轻术,堪堪躲过。余光看见帝光那炯炯眼神,却不敢落在他身旁,怕无支祁迁怒于他。
又有十余道真气怒射而来,威力更猛,游襄已退至祭台边上,翻身而下,却又有一道真气尾随而来,刚刚落地,不及后顾,那真气即刻将穿胸而过,却被一人抱起,旋转落在祭台右侧。
游襄环住帝江脖颈,道:“你怎样了?”
帝江心中一暖,嬉笑道:“我们还未完婚呢,为夫的怎可有事?”
游襄道:“你还逞强呢,平日的你自大惯了,怎会有如此颓势?”声音中带着怒气,却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帝江心中欢喜,道:“我们还未大婚,你便如此管着我了!”
游襄被气笑了,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祭台。
只见一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的壮汉,衣衫褴褛,满脸虬髯,只露浑浊双目,却透着冷酷残戾。厉吼道:“竟敢阻我,将你们全都杀了。”说着双掌向外翻出,两道强劲掌力排山倒海向周边兵士而去,惨叫求救声四起。
游襄只觉头皮发麻,此人内力如此浑厚,只两掌便将这百余人击毙。其他人四向奔逃,他拿住当前未跑远一人,手拿脖颈,一指横过,那头颅便掉在地上,“咕噜”一声滚的老远,从祭台上落下,在地面上翻滚到游襄眼前。
虽是看惯杀戮,自己也曾以一敌百,但今日见无支祁的残虐,方觉乱世终是乱世,血雨腥风,暴戾恣睢,即将到来的生灵涂炭,她欲助启夺取的王权之路,必将是由累累白骨怨灵铺就而成。她本不是妇仁之人,但亦非自私残暴之人,她私心里曾在来到异界时想过以己所学,实践活用,那是因为她前世虽有军师经验,却如同平常人看电视剧一般,未真正经历过。
曾经的隔着一层屏幕与现在的亲眼相见,亲身相对自有翻天覆地之别,这一刻,她突然想,在这个世界活的太累了,她好想回去,便是在那个地下室里幽禁的过上一生她也是愿意的。
无支祁仍像上次所见一般。
帝江看着他,两道凌厉目光空中相撞,一瞬之后,无支祁看向游襄,声音粗重,道:“你身上为何有她的气息,你是她的传人么?天亦族现下如何了?”
游襄欲开口解释,却被帝江道:“天亦族前些日子被灭族了。”
无支祁道:“是谁?”
帝江一指汪芒可儿道:“便是她。”
无支祁眼中浮云飘过,苍桑变幻,终是化成一声雷霆巨吼,道:“好,好,好!”手指挥掌直冲游襄而来,口中叫道:“即被灭族,你为她的传人,便也跟着去死吧!”
黑雾弥漫而来,笼罩祭台,淹没了帝江与游襄,亦淹没了无支祁的声音。帝江抱着游襄闪开来,却如来到另一空间,周遭失了所有声音。帝江再也支撑不住,倒地而卧,被游襄一把抱住。
游襄擦拭着帝江嘴角血迹,道:“你就爱这样,到底怎么了?方才你真去解印三大邪刀了吗?”
帝江面带微笑,目光炯炯的看着游襄道:“若我真的解印三大邪刀,启便会与我彻底对立,若有一****与他决战,你会站在哪一边?”
游襄听出他话中之意,道:“邪刀并非你解印的吧?”却不见帝江回答,仍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眼底深处却透出悲痛。她拿住帝江手腕,心中一惊,道:“你体内经脉寸断,真气全无,到底为何?”两人目光对视许久,游襄终于道:“罢了,是否你解印,我都信你,当初我受凌迟之刑便是你在身边照顾我,今次你受如此重伤,我便照顾到你痊愈,否则决不离开你。”
帝江哈哈一笑,咳嗽不断,游襄轻拍他胸前,擦拭着他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泪水滴落下来,道:“你别这样,看惯了你的自大狂妄,今日突然见你这样,我如此心慌,你不要有事啊,我…我…我是极不舍你离开的。”言罢,泪水狂涌,与帝江口中鲜血混流而下,湿了帝江一身。
打斗之声传来,游襄听到一声厉喝:“妖女,快将女瑰放出,不然休怪我手中指天剑无情。”
可儿道:“指天遁地本为一双同炉铸剑,今日却是敌对立场,濮阳应,我已成功解印三大邪刀,你若愿助我夺取九州,我便委你以重任,将来必会助你完成一件大心愿,等等,先不要急着拒绝,如若不然,将来你定会后悔终生。”
濮阳应高啸一声,道:“妖女,休要胡说,我濮阳应绝非万俟走狗,我得启恩遇,自是终生不会背叛,今日你解印三大邪刀,天下必将大乱,你也必被九州不容。”
“呵呵,我汪芒从不需九州容我,我要的便是天下大乱。今日你要一意孤行,我便成全你吧!”
喝声渐远,游襄不知濮阳是否能夺得玲珑塔,救下女瑰。现下她只顾照抚帝江,无暇他顾。却听帝江道:“且慢,我乃康回之子,若你想寻仇,便冲我来吧。”
游襄转头看去,只见无支祁不知何时伫立身后,手中一物朝二人压将下来。游襄亦觉千斤巨压,只见那物边角有一缺口。此物乃是兴雨幡,当初淮河河畔,无支祁便是以此兵器捣乱大禹开创河道。兴雨幡能掀起黄河翻天巨浪,淹没无数良田房舍,所施压力至臻神级。
游襄亦觉体内气血翻涌,七窍皆受压过甚,似要被迫的失明、失聪,失声,手中传来微弱真气,游襄知帝江徒自逞强,又将真气返还他体内,身体慢慢炙热,想来凰鸟内力升腾相助,压力渐渐减了不少,低头看向帝江,只见他眼角耳垂皆有血滴滑落,心道不好,以气海内力游走全身,加之凰鸟真气输入帝江体内。她亦觉眼角有泪流出,右手擦拭,却是一串血珠,心中一慌,真气岔乱,吐出一口血来。与帝江同时委顿倒地,兴雨幡压将下来,游襄心道,这次便是要死了吗?
一声“嘶鸣”伴着“得得”马蹄声而来,头顶压力顿时撤去,游襄抬头,看见无支祁手起刀落,“哧”一声,赤尻马头颅应声落地。她正当惊讶,却见那马身渐转透明状,倾刻间化为一滩水迹,与马头相溶。后又慢慢变回实体,渐转漆黑之色。
无支祁跨上赤尻马,转身而去,那马转身之际,亦留下一个温驯的眼神,告知她:“你终究是她的传人呵!”
游襄扶起帝江,只觉他整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升腾内力举抬他而起,便不觉吃力,转身见黑雾中一劲装女子而立,她亦觉眼熟,听那女子道:“帝江现下如何了?”伸手去扶帝江,却被游襄侧身闪过。
帝江道:“我没事。过来扶我吧!”
游襄将帝江交予温郁,道:“三大邪刀已然解印,便无可再封印之法吗?”
帝江道:“若要封印三大邪刀必是大禹那老匹夫带轩辕剑亲临,如今他已成死鬼,当今世上据我所知,便只有老不死的籛铿,三苗族驩兜,母系氏族大长老和族长,他们以各自神器相助便可封住三大邪刀,但前两者神踪飘乎,后两者不闻世事。其次便是雍州新上任的洛国国君澹台溯,听闻术法已臻神级,但洛国境内现下内乱大起,他自是无暇他顾,再者,我想,以澹台溯冷漠残酷的性子,纵使洛国无事,他亦不会管这三大邪刀的闲事。”
游襄道:“那么现在便是无法封印这三大邪刀了?”
一道女声传来:“那是自然,我即可解印三大瑰宝,又怎会再轻易叫人封印了去。”
三人同时看向可儿,只见她一手持玲珑塔,一手持遁地剑,濮阳应却不知身在何处。
可儿俯视帝江,冷笑道:“北维玄武大帝,不想你也有今日。”
帝江道:“只是我太过大意,以为那神级封印无人可解,后听了无支祁撺掇去加那多余的封印。而你亦是诓了相氏打头阵,现下该是连具尸骨也寻不到了吧!”
可儿嘴角弯弯,笑的越发动人。
却听帝江又道:“你真以为父君没有告知我邪刀之事么?防风氏上古时期参与邪刀练制,知晓其使用之法,但那三大邪物被封印几百年,若得出来,自是不会乖乖落入你手中。”
可儿目光一冷,剑指游襄,道:“休要胡说。”
帝江道:“若你不去阻止,那三大邪物便会就此流落在外,你怕是再也寻不到了。”
可儿转身欲走,却转念一想,回过身来,遁地剑仍指着游襄道:“我知晓你的用心,怕是要诓我离开,带这两个女人走吧。可是今日如此好的机会,我若不斩杀你,怕你来日恢复,必成大患。帝江,受死吧!”
游襄、温郁拦在帝江身前,可儿遁地剑刺来却被黄金长剑相阻,只听濮阳应道:“狡猾妖女,现下可是走不了的。”
帝江道:“你今日必是杀不了我的,我亦不骗你。”
可儿冷哼一声,手中玲珑塔一震,抛出一物,游襄抬眼看去,只见一只小巧灵狐被甩将出来,濮阳应伸手接住,可儿身影便没入黑雾之中。
游襄、温郁欲追,却被帝江唤住:“不要追了,事即已发生便随她去吧,三大邪刀不出,天下也将大乱,伯益与启终要分出胜负,这天下容不下两位君主。”
濮阳怀抱九尾灵狐,看着帝江冷冷道:“今日我便不动你,我濮阳自是不会斩杀重伤之人,若有一****伤势痊愈,我们便要痛快的斗上一场。妹子,我们回去吧!”
游襄看着濮阳,又看看帝江,只见温郁看着自己满眼冷若冰霜,帝江却道:“走吧。今次放你离开并非我真心放手,如若他日我安然无事,便一定会去内陆捉了你回来完婚的,夫人。”帝江在紧要关头竟还说着大话,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急于让她离开吧!
黑雾稍散,四人见一衣衫褴褛之人现身,游襄道:“无支祁为何阴魂不散?”
帝江道:“他定是回来取我性命的。”
游襄终是下了决心,转身对濮阳应道:“应哥哥,女瑰方才为了救我而伤,现下伤势颇重,你快些带她回启身边吧!”
濮阳应看着游襄,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道:“你…你……是不愿和我走吗?”
游襄坚决点头,道:“帝江于我有恩,我不可放下他不管,待他伤好后,我便去寻你们。”
濮阳应轻轻一叹,道:“我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便不为难你,只是启好生想念你呢,若你有心,便快些回来吧!”
游襄听到此言,心中激动,真想跟着濮阳应一走了之,但一想帝江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又不忍心离去,终是转身回到帝江身边,不再看濮阳应。却不想身后剑击之声传来,游襄扭头看去,只见无支祁兴雨幡与指天剑交涉,擦出闪耀火花。
游襄道:“这是为何?”
无支祁手持兴雨幡,看着濮阳应手中黄金色长剑道:“这可是剑圣智泰子的指天剑?哈哈!不想今日我方解印便遇三大敌仇,即有如此机遇,你们便一同受死吧。”
游襄道:“无支祁与剑圣智泰子有何怨仇?”
帝江道:“那事件太过久远,我方才也未想起,当初无支祁于淮河岸边兴风作浪,智泰子原本逍遥惯了,虽受禹那老匹夫相邀共同抗洪,却是自顾自持,走到哪方洪灾特重之地,也便做些先遣功夫。那日于淮河岸边遇无支祁,曾与巡游剑圣打过一架,不想智泰子指天剑更胜一筹,将那兴雨幡砍了个缺口,无支祁当下立誓,今生必要将泰智子斩杀,将指天剑放入搜焚炉中焚化。呵,不想今日我们三位后传之人竟齐聚在此,激发他所有怨气,我想就算是你这个嫫母传人也不可幸免。我现下已是力不从心,三大邪刀现世已成定局,若是死于无支祁剑下倒也不亏,只是我希望……”帝江看着游襄道:“是在你怀中长眠。”
游襄道:“傻瓜,凭我们三人合力,便也胜不了无支祁吗?”
帝江道:“无支祁乃是魔神,术法深不可测,当初亦是那老匹夫和那老不死在嫫母相助之下,合力将他封印,我原本认为他不足为惧,如今看那兴雨幡的力量,便知此人术法已臻神级之上,当世怕是鲜有敌手。就算我今日未受重伤,合我四人之力也未是他的对手。”
濮阳应被兴雨幡冲撞后退,血溅三尺,以指撑地,斜斜伏倒,却不肯跪下,无支祁真气击来,被游襄定海神针所挡,震的游襄撞入濮阳应怀中,倒飞出去。濮阳应心中惊涛骇浪:若这一指弹上膝盖,岂非自己这条腿便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