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之瑶进来,陶夫人就向身边的丫鬟鹦鹉道:“还不快去将姑娘扶起来?这天气虽然不冷,可一大早的湿气重,万一跪出个好歹你担得起?”
听到陶夫人这话,之琳不敢再跪,连忙站起来,只哭道:“母亲只管骂我打我,这样生闷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就是女儿的不孝……”
之瑶不明所以,闹不清怎么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也不多话,只是挽了之琳的手坐下,吩咐了丫鬟端水来给她洗脸。
陶夫人的脸色仍然不好,甚至隐约对之琳露了嫌弃的神色。但是当着两姐妹,她一字不提发怒的原因,只叫之琳在自己房中好好练习针黹,等于是变相禁足了。
之瑶知道她们母女之间有些话,大约是不好当着之琳的面说的,于是就先同之琳一起出来了。
两人并肩走到一处凉亭上坐下,命丫鬟都站远处了去。只有姐妹两人说话。
之瑶就拉着之琳的手问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日为大嫂做寿的时候,母亲还夸你给大嫂绣的帐子漂亮,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怎么……”
之琳露出失望神色,她原本还想从之瑶这里探探口风,没想到之瑶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她只摇摇头,苦涩道:“原来妹妹也不知道为何……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今日一早,卢姨娘身边的丫鬟宝珠到我跟前,说昨晚卢姨娘不知道说了什么,惹了父亲不快……”
卢姨娘就是之琳的生母。之瑶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卢姨娘。在她记忆里这位姨娘一直还算本分。
之琳又接着道:“我再仔细问宝珠,姨娘到底与父亲说了什么,她却只说不知道了,只说父亲气得不轻,将姨娘已经关起来了……”之琳平时对卢姨娘只是以礼相待,并不显得亲热,但到底是骨肉至亲,出了大事,她只好赶忙去陶夫人面前求情。
之瑶听她说完,默默思索片刻。母亲一向对之琳都和颜悦色,从未像今日这样将厌弃明白无误地挂在脸上,看来卢姨娘犯的事情已经触到了父母的底限……
“要不然我再将宝珠叫过来问一遍?”之琳心中十分忐忑,这时候只想着找点事情做。
之瑶摇头:“罢了,她刚才不肯说,现在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姐姐命人将她看好了,或者直接交给母亲,也免得她万一嘴不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之琳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之瑶不是怕审不出宝珠的话。而是这其中极有可能涉及什么阴私,她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到了反而又是说不清的事情。
姐妹两人心事重重分了手,之琳有些低落,只道回房去做女红。之瑶见她绕过回廊,渐渐看不到人影了,才又回到陶夫人房中。
陶夫人这会儿面色已经好些了,见到之瑶立刻叫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边扫了一眼身边的鹦鹉。
鹦鹉立刻会意,领着另两个丫头到外间去把着。
之瑶就道:“姐姐已经回房去了,说要给母亲绣个屏风。”
陶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先别忙着为她在我面前说好话,以为你自己就不惹我生气么!”
之瑶笑道:“女儿顽劣,总有许多事情惹得母亲不快,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件?”
陶夫人叹气,拉住她的手问道:“昨日你大嫂生辰,徐夫人也过来玩了,你为何将之琳带过去见她,还假托我的名义?”
之瑶垂头不语。
陶夫人见她如此,顿时又来了气:“莫非是之琳哄着你去的?是不是?我一向还觉得她母女老实,没想到一个比一个不规矩!”
之瑶立刻道:“母亲想叉了!这事情真是我自作主张,连姐姐也不知道其中曲折,她还真以为是母亲叫她去陪徐夫人的。”
陶夫人皱眉不语,她心中觉得之瑶虽然聪明,但是人情世故还是差了些,何况……若是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情,居然瞒着长辈主动撮合姐姐的婚事,她定会觉得这姑娘胆大妄为且缺少教养,但这是她最最宠爱的小女儿,她只觉得之瑶果然年纪还小,也许只是无意之举,或者根本不明白自己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说是我叫之琳过去的?傻姑娘,这叫徐家误会了怎么办?”陶夫人怜惜地抚了抚之瑶的手背。
之瑶这次不再躲避,她温柔地看向母亲:“徐家与我们算得上门当户对,又素来亲厚,若是徐夫人喜欢姐姐,并无不妥之处。”
陶夫人面色由红转白,松开了之瑶的手:“之琳是怎么给你灌迷魂汤的?居然能叫你这么向着她!难道要等到那一对母女爬到我们娘俩头上你才明白吗!”
若是十几年前的之瑶,被母亲这么说,早就又气又羞了。但是如今的之瑶心中明白母亲只是误以为自己被蒙骗罢了,她始终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何况陶夫人这话中有话,听上去是在指责之琳,实际上处处不饶卢姨娘。
“母亲,”之瑶恳切道,“我心里自然明白母亲都是为我好,生怕我落到后面,被别人欺辱。只是嫡庶名分上事情始终是越不过去的,母亲不必过于忧心。再者,卢姨娘是卢姨娘,姐姐却是姐姐,也是父亲的女儿……”
即便卢姨娘在父亲面前失了宠,之琳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陶夫人冷冷道:“你还一心为之琳说话,你可知道卢姨娘跟你父亲说了什么?”
不待之瑶接话,陶夫人就说:“她求你父亲让之琳与你一起入王府,做侧妃!”
之瑶瞬间笑了:“什么?”她不敢相信卢姨娘真同父亲求了这件事:“这是真的?”
陶夫人气愤道:“你父亲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会假?把你父亲也气得不轻!我告诉你,现在只是将她关在家里而已,等之琳出阁了,定是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的。”
见之瑶并未给卢姨娘求情,陶夫人这才平息了些。
“所以说,你居然还帮着她的女儿谋划……人家却已经盯着你的位置了!”陶夫人满心的疲惫伤心,又说不出口。
其实在她看来,王府的侧妃,也就是一个侧室的地位,根本不值得觊觎。若是外面知道他们贺家还要上赶着再倒贴一个女儿做侧室,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之瑶默默点头,说:“难怪母亲这样生气……”
陶夫人终于含泪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就好。”
之瑶便暂时按下徐家的事情不提,母女两人又说了半天话。陶夫人昨夜就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闹了这么半天,便觉得累了。之瑶便离开,让母亲好好休息。
从陶夫人那里出来,之瑶向菱歌道:“走,咱们去大嫂那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