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渐渐有了重影,四周景物模糊不清。她本来就着膝盖托腮坐着,结果手臂一软,头落在膝盖上,若不是丁冶及时伸手扶住她,她可能就扑倒在那圈熊熊黑焰上了。饶是如此,下巴仍然被震得生疼。
“不行,太困得歇会儿。”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就不顾形象地向一侧倒下,很快坠入黑甜乡中。
梦中又是学校那条长长的走廊。
四周人群无言的嘲弄。
她脚下的地板碎裂开来,她只来得及攀住裂口边缘的一角砖头。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羽剑从下面冉冉升起,抓住了她的脚踝,嘴挂狞笑,目眦尽裂,黑色的火焰从里面冒出来。他狠狠地对她说:“他现在在我手里。”
她看到丁冶站在一旁的人群中,茫然地微笑着。他裸着上身,胸部有一条黑色的裂缝,慢慢地,那裂缝张大,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羽剑的另一只手臂变得无限长,伸进丁冶的胸部,一下从里面掏出一个黑咕隆冬的圆球,仰天狂笑。丁冶面带着微笑,慢慢地倒到地上,殷红的血流了一地。
羽剑在她脚踝上用力拉了一下,她笔直地向下坠去。
突然间头痛欲裂,她听到她母亲在叹息:“唉,这样子,只好休学了。”
她努力地叫了一声:“孟雨!”
然后听到吕妈怪声怪调地说:“少祖这是怎么了,怎么说梦话也是叫自己的名字?”
她睁开眼,看到丁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枕在他腿上,额头全是汗。
她坐了起来,还好,头并不疼。
那圈黑色的火焰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真正的篝火。
羽剑目光阴骘地坐在她对面,整张脸埋在他蓝绿色的斗篷里,先前偶然出现的温和模样荡然无存。
她想起方才那梦,是预示着羽剑会对丁冶不利吗?
丁冶替她擦了面庞上的汗,看她没什么事,转过头去对羽剑说:“我还是建议用玉米。玉米有独立一粒一粒的果实,在贮存不同养分方面比红薯更有优势。至于黄瓜,我看不出来你为何要用它。”
羽剑说道:“我个人比较爱好黄瓜的气味。”又和颜悦色起来。
丁冶说道:“哦,原来是个人口味问题。羽兄,在种植的时候,不妨将红薯的块茎劈开,然后将切割好的花生斜插进去,用新糯米粘好。浇灌方式还是用你先前的。如此长出来的作物别有一番妙处。”
羽剑点头说道:“多谢丁兄,我会试试。”
他们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他们谈论的竟然是农业。还是闻所未闻的种植方法。
吕妈也在旁边打呵欠,似乎不耐烦。
丁冶说道:“种植是精细活。你得仔细教那些黑傩。否则他们会让你功亏一篑。”
丁冶有种植园,还蓄养黑傩奴隶?雨无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雨无忧到大熙国领土后,就没见过真正的黑傩人。白傩倒是看到一大堆。
羽剑没有接他的话。他是白傩人,自然不会把和白傩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黑傩人当作奴隶使用。
雨无忧坐直了身体,见吕妈打呵欠,问她:“师傅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吕妈拍拍手:“快出发吧,再坐下去都要长尾巴了。”说着,自己站了起来。
羽剑闻言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雨无忧又看了看丁冶,见他并没有疲态,很有点开心。这开心有点扫除了她对玲珑剔透手的怀疑。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没有什么可疑副作用。
丁冶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眼睛里有点揶揄。现在他好像并不那么紧张她使用那法术,也许经过亲身体验,他改变了看法?
“我对你们白傩人的这些妖法有了些新想法,嘿。不过,你还是最好别随便使用这法术,可能会非常耗费体力。”他又开始读心。
她心里默念:“也别老用读心术了,恐怕更耗费体力。”
丁冶对她笑了笑:“成交。”
丁冶说过这新技能不稳定,他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可能和两个人的物理距离以及他身体状况的好坏有关。
她不太喜欢他这个能力,虽然以前他时常能知晓他的想法,可和这种直接进入她心门的情况不同。如果他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会给她多大的压力。
每个人心里多少会有隐秘的一角供小小的自我做做伸展运动吧。
虽然她对他并没有什么事需要对他隐瞒。
最多不过是有些事不想提罢了。
比如,眼睛的问题。她连自己都不愿意去想,这个虚弱无奈的领域肯定不乐意被他触摸。
想起这个,她抬眼四处望了望。
他们已是在冰沼原地界,脚下暂时并没有冰块和沼泽,只是混杂着沙石的坚硬冻土。更远的地方显得模糊而空旷,她目力有限,直觉前方的路既冷且艰难。
重新上路前,丁冶递给她一个圆柱形白色小瓷罐子。
她打开来看,里面有几层一侧连在一起的小圆盒,头一层是霜冻猪油是的膏状物,闻一闻,淡淡清香。旁边写的他清俊的小楷:万能膏。
她摇摇头:“名字不怎么样。”
大概就是那种everything
balm之类的产品,几合一的香脂。可以用来擦脸去油污,同时护肤护手护脚。
她做了简易护理,觉得脸上舒服了不少。她本来带得有这些梳洗用具,可没料到会仓促离队。这漠北的气候对外貌非常有损害,一天一夜下来,她已经感觉到皮肤非常欠和谐。
丁冶昨夜追她时也是什么都没带。那么小罐子他是随身之物。以前的他是干净整洁的大男孩,对脂粉并无特别爱好。难道现在真的成了和宝珑那类男人差不多的人了?
丁冶还在和羽剑攀谈,干脆坐到他身边去了。
羽剑正给他指点他那神秘的黑色小木棍,丁冶把玩着,兴趣盎然。
雨无忧突然很担心:把丁冶卷入到白傩人的事情里会不会是个巨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