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不是裴绢嘴里那狐狸精吗?雨无忧那帘子外驻足沉思。
也算个尤物了。难怪王爷着迷。裴绢相形见拙,完全不是对手。
没准儿那来找她的就是宝湮王。唉,可怜的宝湮王妃。
雨无忧摇头想着,欲继续朝前走。
突然,人声鼎沸,人们惊恐逃散,一对羽林军快步开了进来。
雨无忧大吃一惊,飞快地左右望望,无处可藏,情急之下,掀开方才那帘子,窜进了那绣楼。
在屋外就被那浓郁的脂粉薰倒,进来更是呼吸不畅。不过目前管不了那么多,她躲在一张小圆桌后面。这间屋子在整幢房子的后面,平时可能少有人来,她呆在这里大概算安全。思考间,忽有脚步声从里而出,只见一个龟奴匆匆过来将后门关紧,然后又匆匆离去。这时已经听到外面军靴踏飒的声音。
然后是敲门声。
雨无忧从圆桌后钻出来,向里面跑去。出去才发现这屋子单连着一个草木疏阔的天井。方才那薄荷美人正坐在树荫下一架秋千上,身边没旁人。乍见雨无忧出来,她露出吃惊的样子,随后听到敲门声,恍然道:“那些人就是草木皆兵的。战场在西域边境呢,在京城里瞎闹做什么?”对雨无忧笑一笑:“姑娘你放心,在我这里很安全。”说罢懒懒起身,拉雨无忧在秋千旁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走进后屋,开了门,说了几句什么,又关上了门,回到天井里。对神色紧张的雨无忧笑道:“打发了。”
雨无忧说道:“谢谢。”
薄荷对雨无忧说:“姑娘到我房里坐坐去,喝杯茶?”雨无忧有先前和腊姟打交道的经历,对妓女多少有点忌惮,就摇摇头。
薄荷脸色暗了暗,叹道:“是啊,她不过是个卖笑女子。她的房间一定污秽无比。我明白。”嘿嘿冷笑了几声,在秋千上坐下,缓缓地摇动起来。
雨无忧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有急事,一会儿就离开。姑娘出手相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可是她觉得自己言不由衷。
薄荷莞尔:“其实我也是好人家出生的女儿,入这是迫不得已。不过这种陈词滥调可能大家都听烦了,说也无益。比起青楼里那些女子,我更乐意结交你这样朴实无华的姑娘。”
雨无忧笑了笑。薄荷这样妖媚,天生就是个青楼女子,在其他地方如何施展“才华”?
不知怎的,薄荷虽然救了她,可对薄荷她还是心存戒备,甚至,有点反感。难道是为裴绢抱不平?她和裴绢的友情也不至于斯。何况,这事儿要说错也错在宝湮王身上,和薄荷都没多大关系。她只不过是工作罢了。
可能是总觉得薄荷的笑意里有点不真诚?萍水相逢地,这点要求也太苛刻了吧。雨无忧讽刺地笑了笑自己。
薄荷似乎不在意她的表情,亲自去端了杯茶来给她。雨无忧谢过接了茶,倒真有点渴了,但她还是没喝。
薄荷自己呷了口茶,娓娓地说:“我本姓寒。十岁那年死了爹娘,被叔叔卖到窑子。。。”
雨无忧听到外面声音消停了,一下站起来,这才发现薄荷在说话,抱歉说道:“对不起。”
薄荷说道:“没关系。我就是想和人说说话。好久没和什么人说真话了,好累。”
雨无忧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想走。
薄荷眼波一转,说道:“现在从后门走,恐怕还是不安全。我带你走侧门,出去是条隐蔽小巷,官兵不会到那里。”
雨无忧沉吟片刻,也觉得后门外面说不定还有未离去的官兵,就同意了。
薄荷轻盈地起身,领着她穿过天井,来到对屋廊下,左弯右弯,开了一扇门,果然是一条幽深小径,远远可以看到南城门。
雨无忧大喜,谢过薄荷,匆匆出门。薄荷微笑着掩上了院门。
这条小巷僻静得很,两边人家房子都是紧闭的后门,没有人声。路上野草疯长。城里繁华处竟然有这清净荒凉的地方。抬头看看,南边城墙影影绰绰,还离得远。雨无忧加快脚步。
这小径极深,走了好久也不见人。风吹得草乱晃,可她感觉不到有风吹过。
她停住脚步,怀疑地朝四周看。前面小径上出现了一个人,稳稳地站着,戴着银晃晃的面具。是羽剑。
雨无忧的心脏似乎停住了跳动。
羽剑向她缓步走来,身上却没有她预料的杀气。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给她:“少祖请随我回去。”
雨无忧不说话,但神情摆明了态度。虽然心依旧如小鹿乱撞。
羽剑徐徐说道:“为了您的安全。另外,不日我族人将要西迁,您不和大家在一起,恐怕人们会失望。”
雨无忧戒备地看着他。
羽剑缩回了手,礼貌地退了一步:“很抱歉上午的事。我们操之过急了。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雨无忧突然想到自己明明化了妆,他怎么认出她的?!她本来自以为技术已经出神入化,谁知只是雕虫小技,不由得大汗。
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羽剑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但是没有解释。
和羽剑硬碰硬,不知道有多少胜算。她实战经验太弱。左顾右看,两旁的墙都高,不过她对自己的轻功还是有信心的,于是一面盯着羽剑,一面暗暗运气,准备跳上高墙。
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轻微啼哭,只见羽剑身后吕妈戏剧性地出现,怀里抱了个小小婴儿,小手乱舞,脸色紫胀。
吕妈急急地叫道:“少祖,你跑到哪儿去了。这孩子快不行了。。。”
一切象电影似的,可是雨无忧亲眼看到了那个孩子,很自然地走了一步,从吕妈手里接过去。然后就地坐下,将孩子放在自己膝盖上,开始运功治疗。
吕妈羽剑都没说话。
雨无忧判断不出孩子的病症,她的治疗手段接近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理念,只是效果极好。这孩子病得重,她费了半天力才让他面色转红,呼吸平缓。抬头看天空,已是黄昏。见孩子情况安全,雨无忧出了口气,平静地看着面前二人。她是没力气再跑了,爱咋咋吧。反正羽剑说了不会强迫她。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们回去吧。”吕妈说,对羽剑示意了一下。
羽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从中抓出一把黑色粉末,当地一撒,地上立时出现一个闪闪黑亮的圆圈,有点象孙悟空圈唐僧的那种。这个圆圈出现的瞬间,雨无忧觉得有点眼晕。不过很快吕妈带着她走入圈内,然后羽剑从怀里拿出一根黑色木棍,念了句什么,转眼他们便“幻影移行”到了地下芘纶城。
完全是妖术。雨无忧之前所见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武功,比如丁冶、谢蘅,还有擂台赛那些人。而白傩是另一种。他们似乎通晓另类灵力,完全在雨无忧知识范围外。她身上唯一可以与白傩人的本事连在一起的就是她的医疗能力,也是凭空而来,不费功夫。哦,还是费些精力。比如现在,她累得要死。
吕妈和羽剑知趣地一点没有打扰她。
最奇怪的是羽剑,白天刚和她发生了那尴尬的一幕,现在就象没事人一般。他既然这样,雨无忧也就轻松了,不必为自己那一击耿耿于怀。
吕妈也没说什么,没有任何情绪展现。
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等于没发生。雨无忧还是早上从这床上起来,晚上倒在这床上睡觉。她累得要死,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吕妈发出小姑娘般的轻笑,羽剑从她身后绕出来,没有戴面具。他五官异常耀眼,尤其双眸,竟射出蓝绿色的光芒。而他血红的嘴唇紧紧闭着。他带着霸气向她走来。他没张口,但胸腹部发出声音:“少祖你不可能拒绝俪帝。此乃天作。”他逼近她,一手揽她在怀,就势吻下。她非常紧张,三分害怕,三分期许,三分羞惭。当羽剑的脸逼得十分近时,她陡然觉得焦渴,竟是十二分地渴望他吻将下来。
蓦然间,隐隐地听到叮咚婉转的似曾相识的旋律。象春日细雨般绵绵落下。是那首《夏日的吻冬季的雨》。羽剑的面庞模糊了,身影逐渐散开。她看到丁冶身着淡淡绿衣含笑坐在面前,手里正抚着那张三弦琴。她的心顿感清凉。
她重新进入酣睡状态,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