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还没走到门口呢,门外就‘砰砰‘极没有耐性的一阵乱敲,佟掌柜的和一众伙计全部都在柜台边上躺着,自然是没有人开门。前面还有一堆不认识的躺着横着,比店里的人要凄惨些,亮光一闪,这些人统统站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晕过去那点时间全都忘了。佟掌柜的一拍腿,指着这帮闯进来的凶恶之徒,"哪来的恶徒,天子脚下就没有王法吗?"
领头的是个莽汉,把刀一轮哈哈大笑,"王法,我们两个爷就是王法,快快叫你们老板娘出来,跟我们走罢,保她吃香喝辣。"
佟掌柜气得两手发抖,正巧又看到墨染站在楼坎上,"姑娘下来干什么,快快上去,姑娘家没得见了这些,腌庵了眼睛。"
那领头的看到墨染哈利子都掉出来了,"哟,还是个小美人,不会就是老板娘吧。"
佟掌柜赶紧挡住他,"这是我女儿,不是什么老板娘。"转头对墨染使眼色,"女儿啊,快上去,你一个定了亲的饿,不宜露面。"
"不是更好,这是你女儿,成,我就勉强叫你一声岳父,就推了什么亲不亲的,把你女儿嫁···"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到自家爷气匆匆的下来,对着他就是一脚。指着脑袋骂,"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唐突了佳人,还不快给姑娘赔罪。"
领头的这下清明了,本来就是个喜功想找了二爷提过的老板娘,让二爷开心开心,哪晓得踢到铁板了,忙爬起来跪好,对着墨染不住的磕头,"姑娘饶命,我嘴贱,我嘴贱,冒犯了您,您可千万求爷饶了我"见墨染还是不动声的看着他,吓得直刮自己耳巴子。
戚光对着她,浅笑,"我落难到此,蒙姑娘收留。十分感激,如今时局不稳,还望姑娘与我一同离去,也好不受波及。"墨染看他的神态,分明是不记得刚才的事了,想是狐狸施了什么法术。
佟掌柜本是不明就里,看了他好歹清明些,"你到底是何人,与我妹妹到底什么关系。"
这时候要再不知道他非妹妹家的养子便真是糊涂了,这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老家的妹妹和老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楼里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人不耐得很,啪一声连门板都撞下来了,佟掌柜的还以为来了救星,哪里知道冲进来的公子哥寻了戚光连拍了两下,欢喜的嚷,"弟弟,我可终于见着你了。"蛇鼠一窝,佟掌柜撑起来的脑袋低又下去了。
戚光也很是欢喜,"哥,你来得可真慢,我们什么时候出城?"
这话一出,男子的欢喜立马消减了,"暂时出不了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如今城门查得紧。不过倒不怕,我已寻好了藏身之地,看到对面的胭脂楼了吗,算是我们的据点。我才来就听说你在旁边办事呢,怎么样?什么事让你误了行程还不来寻我。"
墨染看这个男子与戚光相貌有三分相像,只是一脸刚阳,比戚光看来正气很多。想来这就是戚季了。
戚光知道哥哥的性子,怎么能说自己在抢民女,"我这次与你们走散多亏了老板娘相护,才没出事。这不,报恩呢。哥哥先去对面吧,我说完了一会就来。"
戚季知道自己弟弟是个阴狠的,但难得他有报恩之心,也不怕他造了杀孽,对着墨染行大礼,道,"多谢姑娘"便自己带了人出去了。
但是戚光要报什么恩呢,收留他的是佟掌柜是又不是墨染,况且原杀了人家一家老小,还指着报恩。果然,戚季一走,戚光冷哼一声,终于卸下了伪善的微笑,"我本来也不欲吓着姑娘,可是实在是情势所逼。姑娘还是与我出去说话吧"望了两颊通红的领头,"其余的,带上楼,一个不留。"
那帮凶恶的就要抓人,墨染对着他缓缓摇头"慢"
自刚才开始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如今终于开口了。
戚光没有叫停,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像是早料到如此的摸样,墨染笑笑指着楼顶,"公子这样是极为不妥的,这可是东大街,人来人往的少了这么多人不好解释,就是能瞒个一两天的。尸体在上面腐了烂了,边上过路的都闻得到,必然是要引来官兵的,不是白白暴露了痕迹,何必呢。"
戚光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这么说姑娘还是为我着想了,那姑娘给我想个法子,不止现下能瞒住我的行踪,又能让我是前朝皇子的事永远不泄露出去的法子。"
墨染料不到他会这样把隐秘的事当众说出来,这便是向她表明态度了。这里除了他的手下,伙计连着掌柜灶头的大概有十几人了,他带她走的心是可以看出来的,除了她这些人与他怕都是累赘,这样说想来是下定决心不会留下性命的了。好重的心机,好狠的心肠。
"我让伙计挂张待业的牌子上去,你派人看守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也就是了。"
只说了现下的法子,没说永远的事。戚光看这姑娘一双如藏了万点星辰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终于露出了些微笑意,淡淡的说了声,"好"
却不知这一声好可是让明月居的所有人暂且放下了一颗悬吊吊的心。******************
天要黑了,大厅里面气氛沉重得很,墨染懒得呆,叫他们自己到库房里寻被子,不过里面没几个胆大的,在大厅里抱成了一团,想来也没有人敢去取。
狐狸躺在她床上打呼噜呢,墨染将他摇醒,"你回去将这事告诉乔万,两个孩子就想个理由瞒过去,快走吧。我这几日想是出不去了。"
狐狸才睡醒,迷迷糊糊的,"你要走,这些凡人谁拦得住你。"
墨染推他,"快去吧。我要是走了,这一屋子人都没命了。我又无事,横竖不过多呆几天"
狐狸看不透了,说这草无情吧,但凡遇到的也帮一帮,说她有情吧,自己旁边人的事,也没见她多理一理。
"姑娘,有闲情出去走走吗"
狐狸嗖一声从窗子跳出去,墨染开了门,戚光倚在门口看她呢,"去哪?"
戚光指着窗子,"啰"墨染回头一看,胭脂楼。
胭脂楼晚上看来与百日里自然是不一样的,那副白日里的红对联如今隐隐透些青光,墨染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只觉得有些异样,又说不出来。
戚光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自然是误会了,"姑娘是不知道床板响和裤头松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说得就是实实在在的调戏了,自从今日顶了他的话后这人就越发猖狂了,墨染没理他,自己先抬脚进去了。虽是前朝的,但好歹是皇子,自然不能在龙蛇混杂的一楼,戚光直接就要往三楼去,那晓得墨染才走了几步就被醉酒的拦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一口酒气喷在她脸上,"哟,这还藏着个美人啊,来,给爷亲一口。"
戚光看她也不反抗,玉如的皓腕都被抓青了,心中不知怎么的一股子烦躁,一巴掌将醉酒的打翻了,将墨染拉到身边,向两旁的使了个眼色,醉酒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下去了,一楼觥筹交错的,这点子闹腾也没人注意。倒是戚光拉她的手再也没放开。
嘴里还哼,"这帮酒色之徒胆子倒大,谁都敢调戏,你下午不是有胆子跟我杵着吗,如今怎么不反抗了。"
墨染翻了个白眼,爷,青楼里的姑娘就是做这行的,谁能料到清白的一个姑娘家会来青楼,自然认为是姐儿。墨染倒是想多了,自从她这几年巩固到灵仙之后,身上自带一股轻灵高贵的味道,况她平安和乐惯了,虽是慵慵懒懒的,却眼睛一睁就带着分蓬勃的生气,分明就是大家里都养不出的姑娘。这分气度青楼女子是怎么都学不来的。这人是醉得不清了,才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被调戏到这份上实在新鲜,还没反应过来你不就把他拖下去了吗,我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人界的弱女子,难道还要大叫,不要啊。心里这样想,嘴上没答话。只是墨染的幸运之力对这修炼之人没什么用,对人却是百试百灵,如今他伤了墨染,怕是要倒霉到死的。
戚光想到她虽与其它女子不同,但也是女儿家,没遇到这样孟浪的也情有可原,再说自己这样在乎有什么意思,也不过是对她有些兴趣罢了,这样一想,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皓腕,总觉得心里像抹了蜜一样,觉着甜丝丝的。
三楼都是厢房,墨染看着进出的少,全是莽汉,大厅里说话也不避讳,想来都是自己人。戚季站在主位,见戚光来了,忙唤他过来,与他并肩站着,墨染还被拉着,自然站到一旁了。她注意的却是戚季旁边的女子,只见她着艳红的缎子,身材倒是婀娜,一张脸过于媚了些,反而盖住了五官,叫人一见着,什么都看不清,就一股子媚意,人间男子见了第一眼该是惊艳的,可后面就没什么趣味了。对见惯了美人的墨染来说,这样的入不了眼,太过着重修炼媚术,都失了本性,没什么大能耐。
墨染毕竟不是兽类化身,只觉得这里有些不对,离得这么近了才从这女人身上满满的脂粉香里觉察了一丝狐骚味,不过是平常的狐狸走兽,大概一百年的修为,想是吃了什么天才地宝才得以化了形,也敢凭着一身媚术来人间,哼,胆子倒大。
狐女也打量着墨染,她修为低,自然是看不出墨染真身,其实连她是否是修炼者都不知道,只觉着看着她就心惊,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护身的灵玉法器,心下无限思量,却听得一道声音直传入心底,
"狐女,好大的胆子,凭着微弱修为敢参与人间变乱。"
狐女自然是不服,确定了这女子是修炼者,只怕修为还比自己高不少,心下嘀咕,你不也参与了,旁边站的可也是个前朝遗子,可嘴上哪里敢说,望着旁边的戚季,心下一计"姐姐饶命,我实在是爱慕戚郎,万万没试图干预朝代更替,望姐姐看在我一片真心,不要赶我离开戚郎。"
你开了这么大个青楼还不是帮他,墨染自然想得到,但不过是眼下看到了才提点一句。参与世事,染些因果对修炼是没好处的,但凡灵物,走修炼之道才算正途。人界再多的迷乱奢侈不过是过眼云烟,累了是自己。墨染见她执迷不悟,本身气度又不让人喜欢。也懒得多说。
这几句说完了,坐上讨论的事一件没听到,墨染也不在意,就要回去,戚光忙跟着送她,狐女看着二人离去心下啐了一口,怕是觉着我支持大皇子,挡了你二皇子的通天大路,说得好听,要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又想,这二皇子几番勾引也不上当,极不好控制,可不能让他当了皇帝。
谁也没看见,她眼里的光芒闪烁,满满是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