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美不盛收,五色鱼儿欢快的在水中嘻戏,鸾鸟叽叽喳喳的欢笑。
几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个小家伙连日来半句话也没和墨染说,今日也是这样,满满的一桌子菜也没有动上一筷子。两个人埋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吃碗里的白饭,仿佛里面有沙子要一粒一粒挑似的。
乔万伸出手,道,"再来一碗"
莲晓站起身,动作简洁,转身,打开锅盖,添饭,盖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路过墨染时到底眼神变了变。
屋里安静的诡异,只要乔万的咀嚼声。墨染却毫无所觉,很快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拂袖起身道,"我先走了。"
气氛顿时一凝。
奕安脸色一变,放下筷子站起来想要唤住她,旁边的莲晓连忙拉住他,做了个嘘的口型。墨染背对他们倒没看见,乔万却清楚的看到了姐弟俩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待他们转头,又将手中的空碗举起来,"添饭。"
出了树林离都城就很近了,墨染走到东大街最繁华的大道上,迎面就看到明月阁三个大字金光闪闪的立在街中间,墨染推门进去,掌柜的正和伙计说话,见她来了,脸色一变,忙迎过来恭恭敬敬的唤她,"姑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往日可要迟些。"
墨染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最近这些菜式都老了,想些新菜来着,只是没想出来,在这儿耗着"
掌柜的明显松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呐呐的道,"我当是姑娘嫌我不中用,每日前来提点提点。"
墨染扑哧一笑,一张小脸白净净的,透着红,"哪里的话,我从来是个不会管事的,要不是劳烦您,明月阁那里有这样的光景。"转头看旁边的伙计面生得很,"这是新来的?"
掌柜的与墨染虽然是主顾关系,但墨染从来没对他说一句重话,反而处处抬举他,自然是很受用的,忙拉了那个还在旁边呆愣的小伙子过来。
"姑娘,这是我妹妹家不成器的儿子,我看他能干,否则就是我的亲亲的儿子也是不会带他来扰了姑娘的清静的。
墨染不过是随口一问,知道掌柜的是个有能的,便点了点头,"全凭掌柜做主便是。"就上了三楼。
下面的小伙子看着她曼妙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眼睛都直了,半响回不过神来,掌柜的砰一声打在他头上,"戚娃子,盯着哪看呢?姑娘是你能肖想的吗,那山里面没见过世面的姑娘配你还差不多。"
那伙计抱头愤愤,"怎么就配不得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掌柜冷哼一声,"姑娘是淑女倒是真的,你,君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哪根葱。也是我妹妹好心,养了你做儿子,结果又是个泼皮破落户,可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否则,尽可的给我卷铺盖滚蛋。"
"佟掌柜的,东家订餐的来了。"
"来---咧"临走还不忘斜了伙计一眼。
原本唯唯诺诺的伙计站直了身子,竟是个相貌堂堂的,他阴着一张脸向掌柜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冷笑,"一个小小的酒楼的老板娘,我还要不起了,等他日我东山再起,定让她日日侍奉在旁,端茶送水。你这样的老家伙,剁了喂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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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才进了三楼的琴阁,秀气的眉毛一蹙,身边欢笑的微风突然安静了,仅有一缕在她耳边缠绕,墨,有···人。
幻化出法器拿在手里,一步一步向窗边移,"谁在那"
四周场景一晃。
素袍轻扬,墨染便落到他温暖的怀里,他轻点她饱满的前额,赫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染染,我想你了。"
修木?
墨染只是呆愣了半响,就温顺的倚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眯起来,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妖界如今这样闲了。"
修木还是一样温和的笑脸,替她整理耳边的碎发,"再忙也是要来看看你的,想我了么。"
墨染眼里的寒光闪过。手拿法器半分没留情的向他胸前刺过来,修木全无防备,又离得太近,即使一瞬间提起全身的功力也没能全全躲过去。
他捂着胸前的大洞震惊的看着墨染,"染染,你怎么···"
墨染眉眼一弯,漫天的星光从她眼中倾泻出来,"要知道修木与我可是自上次受伤以来就没见面了,哪里来的前几日相见,这是其一。其二嘛,男女大防你可是不知,如此轻浮。修木的儒雅,你真是一分也没学到。"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我你吞了你垫胃"说着就要扑过去,哪晓得还没到跟前呢,这墨染突然就变了脸色,也不躲,低头就扒拉着眼泪,指着他仿佛收了天大的委屈,"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狐狸,我好心救了你,你还要吃了我。"
才伸出去的狐狸爪子有悄悄的收回来,心中实在不以为墨染能认出是他,喝到,"莫不是怕糊涂了,你这小娃娃胡说些什么。"
墨染收了眼泪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伸出的手指不住的颤抖,颇有些你调戏了我就像不负责的模样,"我原想你是要开个玩笑,如今看来你是想杀了我就不用报恩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不要脸的东西,当初我辛辛苦苦从司喃手中救你出来,精心照顾你就算了,又拿了珍贵的丹药给你,最后放你自由。你··你····"气得浑身发抖,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这话说的,虽然辛辛苦苦不过是向家长撒了个娇,精心照顾不过是一路带着他,珍贵仙丹只是普通凡品,但她确实救了他,放了她。狐狸是有点临死不屈的骄傲,但多数是一人修行,到底嫩了点,要不然在引墨染和司喃进最后考验的时候就大可不必劝着,恩人死在里面,不用报恩,仇人死在里面,恨也散了,多好。如今又被墨染三言两语说得心虚,连忙捏了个决,"修木"一头黑发迅速变为银丝,墨染偷偷瞟了一眼,果然是银发狐狸。
锤了锤胸,墨染继续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狐狸见她还这样,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当是墨染怕他害了她,也不想想要是真这样,人还能不防备在这哭呢,耳朵扒拉下去,闷闷不乐的道"我叫陌谦"
墨染正酝酿气氛呢,这样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嘴里却不受控制的轻唤,"陌谦"话一出口,两人身上都起了玄奥的法阵,狐狸手背一热,上面赫然是一株苜樎草。饶是墨染将这狐狸吃得死死的也愣住了,狐狸不是以狡猾聪明成名的么,怎么随便装一装就有一个自愿卖身了。听说青丘的九尾狐大能的很,不至于白白捡了这么个便宜吧,嗯,以后出见到有狐狸受伤的断腿的要死的,通通捡回家,太赚了。
狐性狡,遇之而不得真名,遇真名则签其契约,以此为主。侍奉左右,非约解,主死则狐伤。
陌谦一见墨染心悸好了,凑到面前小心翼翼的问,"这下不怕我害了你吧,你要是死了,我修为要损伤一半的。"
墨染都快翻白眼了,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的,非要用这种最吃亏的,这家伙不会是半路出道的狐狸吧。不得不说,墨染是猜对了,陌谦从小长在蒙水下游,没见过父母,后来偶然见到族人才重归青丘一族,要不然性子也会这样单纯。被墨染一个指责就抗不住了。
很多年之后当盘古之女名响天际的时候,旁人颇有些胆怯的问起他,"为何如此这样工于心计,无孔不入。"他摸摸鼻子老实的答道,"不过是少年往事罢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哪里知道这样的契约有多重。此时迷迷糊糊,不过是一场琐碎的相遇。狐狸颇有些惊讶的问她,"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墨染抿唇一笑,总不能说我这样地的修为谁还专门变换了身形却又没有杀心的来戏弄她,况且熟识的知道墨染与修木那点纠结的刚洗,这有这狐狸当日见她舍身救修木,便以为两人是情人了,况且能变化身形的到底少,所以抱了三分侥幸一试,哪晓得他这样沉不住气。故高深莫测的道"你如何变化,我都认得。"
狐狸吓了一跳,忙缠着她问。
墨染却不答了,看着这样单纯的狐狸,脑里不停流转,其它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嗯,店里差人端菜,这家伙应该没问题吧。
前面的狐狸狠狠打了个寒战,唔,几日怎么如此阴冷。
狐狸到底没端上盘子,否则青丘一族的脸定然被他丢光了。
狐狸来的第二日,妖界与仙界的局部小规模战争----开始了。
竹楼
几人围在墨染的厅子里,这厅子弄得极为巧妙,青山绿水千步梯,又是岩石又是谷地,这本是墨染练琴之地,层叠了三层的空间,很是具匠心的,陌谦进来的时候还颇为赞叹,只是墨染这时候心思是极为沉重的,不然定要好好吹嘘一番。
莲晓和奕安还是不发一言,端端真真的坐好,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原以为墨染平日里不理他们,今日也是一样,哪晓得墨染拉着他俩细细的看了一圈,道,"我与你们母亲有些交情,她临时前托我照顾你们,只说望你们平安和乐。这些年我也尽力做到。我听说书的说身世不幸是最凄苦,就以为你们不知道身世是好事,可我到底是无父无母,不了解你们人的情感,更不了解你们到底在生气什么。"
奕安和莲晓本来是生气只见父亲最后一面,对墨染颇有些埋怨。如今听了这话想来,墨染本来不是人类,就是在人间过了这些年,但到底不会有亲身感受。再说了,墨染不过是受母亲所托,凭着对她们的一颗全全爱护之心,这些年不嫌弃两人是凡俗,多次涉险为二人寻找灵药,比之人间父母又没有少关切个一分,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和只见过一面的父亲,到底没有处处关怀的姑姑来得重要,其实两人最初是气的墨染不告知真相,后来不过是气墨染见他们闹脾气,从来没有安慰,不过是撒娇罢了。这样一想,两人也释怀了。
那里知道墨染下一句话又砸得两人晕忽忽的,一时连气也提不上了。
她说,我近期怕是要离开了,你们自己在人界寻个地方住下吧。
我要走了,你们留下。
我,不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