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居在河畔的,后面带了个小院。这院里没有任何花草,只整整齐齐的排着酒缸,缸子也不是普通的,都打造的十分精细,上面纹着一株株样子极简单的草,连一圈圈的条纹都看得清,定是价值连城。
这日墨染见天气好,挽了袖子在后院忙活。
安晓来这里不久,跟着墨染过来,看到酒缸,颇有些惊异,"姑娘怎么把这么好的酒坛子放在这看不到的后院,前面倒放那样普通的破烂缸子。若是将这样好的放到前屋,酒都要金贵些。"
墨染正准备酿些桃花酒的,忙着将缸子腾出来,"酒好不好,在我之爱,若是我喜的,便比什么都精贵。我要的不过是会品的,不是会给价的。"
"倒是我辜负了姑娘娴雅。"
墨染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她不过以为自己年纪小不懂得世故,想提点提点,也是一番心意。只是温和的笑笑,将手里的缸子放好,"你既然辜负了我,总该弥补。不如就在这帮我守着水月居,我便去外面玩去了。"说罢还冲安晓眨眼,配合着她娇小的容颜,很是可爱。怎么绕到自己身上了?安晓觉得有些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墨染已经溜出去了,顿时跺跺脚,无奈寻了屋里的话本看。
墨染也不是真正出去玩,她最近迷上话本。整天窝在屋里,难得出来,院子里的酒缸都空得差不多了。
呐,在这里呆了几年了。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最近大概受妖界影响,人界也有些不平,这样干净淳朴的地方可不多了,况且这里山川甚多,酿酒原料丰富,是个好地方,一时留恋,便住了这么些年。前几日已听到小二说自己面嫩,这么些年变化小得很,再不走,怕也难得平静了,再一个月罢,等这次的酒酿好了,就启程吧。
桃林在西南面,离得不远。墨染见外面天色好得很,便没有施法,慢慢行去。
待到桃林边上,却生生止住了脚。
一千一百七十八年
她听到了什么,是谁在唤他,一声一声的,白及,白及,白及。
"白及"
暮得侧过头看旁边的女子,他们肩线有些差距,但这样正好可以看到她灿烂的容颜。他眼里含着数不尽的温柔,仿佛要把人生生淹没,连嘴角都微微弯起。女子是极美的,与司喃一族的妖娆高贵不同,这种美带着距离,环绕着一股的引人膜拜的风度,仿若你对她产生些遐想都是亵渎。
墨染觉得仿佛有一只手抓着她的心脏。
这两人走在一起真是,无比的般配。她是知道她的,东天界四大家族之一的浅铛族的小姐----筱箬。
知道暮得的人必定是知道筱箬的,这位是浅铛家主脉的三小姐,比暮得晚出生五百年,自小修炼天赋过人,姿容在天界也是少有人及的,又与暮得从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私下里早已有了婚约。
暮得缓缓握住筱箬的手,声音不急不缓如山间清泉,煞是温柔,"我如今骗了你出来,厚得地母怕是要怪你的。"
筱箬浅浅一笑,那飘渺的距离感也少了几分,和人界里那些恋爱的姑娘是没什么不一样的,"母亲总说你这样那样,对你是比对我还好的。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怪我。"
暮得听她撒娇,颇有些欢喜,两人事忙。自己总是修炼忙碌,很久也见不得面,正待说什么。却觉得有灼灼的热度盯视他,便回头看过去,哪里有人,不过是小小修仙的草植之灵,低着头神情木讷。天界里何人见了他都是礼让有加,谁有胆子这样看他,更何况只是个修炼之基颇好的小灵物,于是是连脸也没细看,只当是错觉,回了头。待他的视线转过去,墨染才抬头,双手已出了一层薄汗,手心黏糊得很。
仿佛在黑暗里行行走走亿万年,突然出现千般光彩,虽然没有一处不疼的,但也是没有一处不欢喜的,你的目光流连在我身上,我仿佛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的舒张。
暮得,暮得,好多年不见,你依然安康,真好。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灼热,暮得没有看到,筱箬晚一步转头却看到了,只觉得心中一突,美目眯了眯,随手捏了个诀。
墨染全副心神都在暮得身上,自然没注意她,直到暮得二人驾了云去,都还在原地发呆。
桃花点点下落,墨染回过神来脚下已然堆了好多花瓣,闭了眼浅浅笑,嘴角却勾起苦涩的弧度,暮得暮得···下一次见你,还要多久,我怕是中了你的毒,你才离去,我便开始思念了。
身边的气流突然诡异起来,墨染忙摒弃杂念想瞬移回去,哪知道法诀一点用也没有,连朵云也唤不起来。虽然多年来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但经历过暮得与天生的大战,这样的威压对她就可见一般了,随手拿了修木给他防身的法器,想是这法器能力非凡,身边的结界倒一点点剥落碎裂。
待墨染看清眼前的人,眼皮突了突,心中起了森然惧意。倒不是眼前两人多么吓人,相反是极漂亮的,且周身围绕着一股仙气,便知道是列了位的仙界之人。只是两人无波无澜,全当她是死人,知道她从结界里出来,不过是鄙了一眼她的防身法器,却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她便知道这法器对付不了她们,她自己便更是看不出人家的深浅的。
"两位姐姐真是貌美,我能遇到真是三生有幸。两位是要在这办事?若是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墨染神情颇有些献媚,身上却还是没动,不是她不想动,却不知两人用了什么方法,她现在也只能动动眼皮和嘴巴。
那两人也没动,只是神情变了,颇有些兴味的看她。墨染更觉胆寒,本以为是嚣张些的仙子看她窥视了什么秘密,顺手灭了她,在上古这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她拿了这样的法器,大抵是有人罩的,她既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会再管她,现在这样看来,倒是看错了。人家分明是特地冲着她来的。
既然这样,再是说尽好话也是糊弄不过去的,墨染倒也懒得再装孙子,面色一肃道,"两位姐姐拦了我去路,到底有什么事。"
两人本也是受人之命,以为不过处理个刚刚化形的散修。待看到她身上的法器不是不惊讶的,不过是训练良久才没露出端瑞来,墨染自然不知道,修木给她的可不是一般的法器,而是一柄上品妖器中得金品,若不是大师级的炼器师是练不出来的,不过是墨染现在法力太浅,用不得罢了。又再听她口气如此大,看来真是有靠山的。二人倒也犹豫了,墨染到底历事太少,虽然误打误撞让两人有了顾忌,但还不足以使二人抗命。红衣的俯身问她,"你这草木之灵师承何处?师尊名讳是何"
墨染听她如此便知道两人是认不得她,又有些忌讳她的身份。只是不知何故要杀她,便胡编了一通,"师尊是大尊者,我只听人这样叫的,都没人唤名讳,我倒是知道司喃姐姐和修木哥哥的,他们倒常来陪我玩,这东西还是哥哥与我玩的。"墨染说着,便拿了法器给她们看。
两人对视一眼,大尊者可是金仙以上的称谓,况扯到妖界的两名统领,看墨染不过是刚化形一百年的,不知师尊名讳也是有的,又唤过墨染手中法器,果然在里面发现一股澎湃的妖气,不由信了七八分。
气氛突然沉下来,墨染心里忐忑不已,突然白衣的爽朗一笑,"原是误会,想来我俩姐妹找的也不是你,不过是错了人,你且走吧。"
说完随手把法器丢与她,墨染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是在是紧张,忙谢了想走。哪里看到两人诡秘的神情。
才走了两步,竟觉得身上轻飘飘的,眼皮越来越重。倒下前只想到修木与她说过的话,上古的法术良多,测人生死的就是千般花样,但也有一样,你若自己都以为非此人所杀,别人从你身上是测不到是非的。
这两人,是起了杀心的···
待墨染倒下,那红衣的说,"在她身上用如此珍贵的引梦散,也真是浪费。"
"我欲得她手里的法器,总要让她身后的人寻不到蛛丝马迹,这引梦散能引出霸道无比的秦楼梦境,她是定然没命的。我们且速回,寻了主子炼了法器才是真的。"
这样好的东西,难怪怀璧其罪。
桃花还是悠悠闲闲的飘落,没有人见到那躺在花堆里的姑娘状似好梦,怀里的护心镜却一闪一闪的发起暗淡的光,片刻传出温和而焦急的男声,“染染,染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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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箬与暮得还在云中行,只觉心中一顿,便听得密语传音:草木之灵已灭,身份颇杂,无迹可循。
我这样尊贵,你不过是小小的草木之灵,既让我感觉不快,我又怎能留你。心中无比阴狠,面上却还是那样美丽的笑容,连眼神都没变过一分,轻轻拥着身边人的手臂,那人对她宠溺的浅笑,真是难得风华。
白及,白及,你是我的骄傲,我哪里会懈怠一分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