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地落在焦山后面,把半片天空渲染成灿烂的金黄色。所有的景物都拖着长长的影子,迎接夏日中最凉爽的时刻。
城南的一间咖啡厅,映衬着晚霞和夕阳的余晖,“城南旧事”四个字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彩。一个人悠闲地走到咖啡厅门口,晚风吹拂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露出一张英俊逸尘的脸庞。
路边行人无论男女都凝神观望着他,男子面上也带着和煦的笑容,对每个人都微微点头示意,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比优雅的气质,引得几个小姑娘激动不已。
二爷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十七分了。他将两手插进裤兜,微笑环顾四周,走进了“城南旧事”咖啡厅。
脚下踩着厚厚的地毯,二爷一直走到咖啡厅顶楼的一个小房间门口。门前站着一个壮汉,看到二爷走近,十分恭敬地弯腰鞠躬。
二爷轻轻一摆手,壮汉马上离开顶楼,悄无声息地跑下楼梯。
站在门口,二爷闭着眼睛用手指揉按着额头,陷入了沉思,似乎内心在极力挣扎摇摆。过了几分钟,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拧开门锁大步走进房间。
一个只穿着肚兜的孩童正骑在巨大骨棒上,被突然走进来的二爷吓了一跳,抬头用两只呆滞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长长的哈喇子流得肚兜和骨棒上到处都是。
贺老道身后垫着一个枕头,脸色苍白地斜倚在床头,两只手腕上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到二爷走进来,贺老道没有丝毫的惊异,只是把道袍拉紧,努力地坐直身子。
二爷在沙发上坐下来,抚上手掌微微笑道:“老神仙,恢复的如何?这里简陋一点,委屈您二位了。”
“还行,能动。”贺老道轻轻地活动下手腕,“贫道四海为家餐风露宿,早习以为常,这里算是非常好的场所了。还要多谢施主宽仁。”
“老神仙不必挂怀,您的伤势恢复得比我预想得要快。”二爷把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与老神仙神交已久,今日才得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贺老道说道:“施主既然收留贫道,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神交吧?你我素不相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贫道向来有一说一,不喜欢云遮雾罩的满头糨糊。”
二爷笑道:“老神仙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老神仙是不是想收服祠堂中那个僵尸?”
“是又怎么样?”贺老道眼中精光爆闪,直视二爷的双眼。
贺老道从医院出来时就已经精疲力竭,勉力靠着道术功法支撑双腿行动。被二爷手下人围住之后,他手筋被挑断实在是无力反抗,当时二爷手下人又满脸孙子般的笑容,一个劲地表示绝无恶意,贺老道才半信半疑地带着儿子钝钝在这里住了十多天。
直到今天,贺老道才第一次看到这个救助自己的二爷。看着他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贺老道心中不禁疑惑道:这人身上没有一点修道的根基,体魄也十分柔弱,他究竟想干什么?
“呵呵,老神仙不要疑惑,在下有办法让您老如愿以偿……”二爷看着贺老道,笑得意味深长。
二爷把长发捋向耳后,露出白玉般的脸颊和脖颈,说道:“老神仙现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不说赵康利那边的东洋鬼子和那个西尧,您现在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您尚未恢复的身体。我想除了和我合作之外,恐怕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哼,我难道不会养好身体再去吗?”贺老道冷哼道。
二爷从容地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老神仙,赵康利和铁手他们正严阵以待,我想再过几天,一场大战就会到来。那时他们根本无暇顾及你我,老神仙可以放手施为,无所顾忌!”
“贫道凭什么相信你?”贺老道紧盯着二爷。
“那个会所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每一个地方、每条道路我都了如指掌。至于老神仙说凭什么相信我,是因为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二爷解释道。
“什么忙?只要你能助我收服那僵尸,贫道在所不惜。”贺老道警惕的问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贺老道也明白。二爷处心积虑的讨好自己,必然是有求与他。不过贺老道孑然一身,倒也不怕二爷提出非分之想。
“在下听说茅山道术博大精深,有很多起死人、肉白骨的奇功妙法,不知道……”二爷缓缓地说道。
贺老道摇摇头,说道:“起死人无非就是招魂术、夺舍之类的功法,贫道略通一二。但是你说的肉白骨,却是无稽之谈,根本没听说过。”
二爷哈哈大笑道:“老神仙不必过谦,贺兰山的大名在二十年前就威震江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要老神仙答应,我可以奉上一株……鬼参。”
“鬼参!”贺老道猛地握紧拳头,手腕上的创口几欲迸裂,失声叫道,“你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而且是一株千年鬼参!”二爷不动声色地说道。
鬼参,就是生长在棺椁中尸体上的山参。一般都是坟墓被野兽抠挖和山洪冲刷,导致棺椁破败,敞露在外或者是残缺一角,山参恰逢其时长在里面,才能成为鬼参。
鬼参的生长需要与外界并不相隔,而又处在棺椁的阴幽之中,全靠尸体滋养,阴气培育。说起来简单,但是这些条件却极为苛刻,所以百株千年人参里面才会有一株鬼参出现,而千年鬼参则是难得一见。
其实鬼参终年处于棺椁中,生长在尸体之上,已经形成一株木属妖灵。与正常山参的功效正相反,不会有对人裨补的益处,却有极大的伤害。
但是对贺老道来说,鬼参却是绝世珍宝,它可以让儿子钝钝恢复心智和吸收僵尸的道行的同时,完美继承铁尸的境界,甚至还有可能突破铁尸,达到铜尸的巅峰。
它还有一个功效,如果正常人服下鬼参之后,肉身立时不腐,如僵尸一般无二。所以,鬼参是所有修魔人和炼妖术士眼中的极品奇珍。
贺老道忽然从极度兴奋地状态中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我能用什么交换?”他明白自己除了一口袋朱砂灵符之外,再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物件,想不出二爷要的倒底是什么。
“这鬼参我一共有两株,大的一株送给老神仙,小的一株我自己留着。”二爷说道。
贺老道百思不得其解,奇道:“你既然得到鬼参,就应该知道它对人无益,留它何用?难不成你想变成僵尸?”
“僵尸?”二爷摆手笑道,“鬼参附灵生阴,茅山宗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法,正是我所需要的。老神仙只要答应在下的要求,那鬼参唾手可得。”
“你他娘地到底想说什么?”贺老道被那株千年鬼参扯动心弦,早已经不耐烦了。
二爷忽然一把扯下裤子,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用手指着空无一物的胯下,对着贺老道嘶吼道:“我……要让它重新……长在我的身体上!重新……长……”
贺老道喉结滚动几下,慢慢地把目光挪到他的脸上,看着二爷狰狞的表情,瘪瘪嘴说道:“你他娘地是不是做梦?当贫道是扁鹊么?再说了,难道你还能把那株鬼参插在裤裆里,当作鸟儿使用么?恐怕没几回就要磨秃了吧?”
二爷慢慢地提上裤子,系好腰带,喘着粗气道:“子孙袋还留着,只是被冻上了,我咨询过国外的医生,他们说只要处置得当,是可以解冻使用的。如果老神仙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了。”
贺老道眯缝着眼睛看了二爷半晌,朝他举起双臂,微微地转动几下,“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能帮你的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关系,只要老神仙答应,一切由我想办法。”二爷笑道。
复原冷冻断肢,这是多么高科技的技术,在二爷嘴里就像是割****一样简单轻巧,贺老道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茅山宗哪本道法秘籍中有过记载。对他来说,那株千年鬼参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贺老道忽然想到用通脉之法或许能够成功,只是几率能有千分之一。
贺老道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慢慢说道:“贫道手筋已损,不大灵活。施主应去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时的阴命男子,来替你做接引之术,或许会成功。”
“哈哈哈哈哈,好,老神仙,我马上就去找。”二爷一阵狂喜,激动得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
贺老道打断二爷的笑,“慢着,那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办?”
二爷甩甩长发,恢复原本的优雅,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一时激动,有些失态了。既然老神仙答应了,那么索性一起在祠堂中进行,你我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贺老道明白二爷的意思,无非是怕自己搞定僵尸之后,不给他接上子孙袋。实际上贺老道连一点把握都没有,茅山宗功法虽然奇妙,也曾使人断肢复接,但是像二爷这样被阉割之人,他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过,为了那株鬼参,为了自己的僵尸儿子,贺老道也只有一试。到时候只要能控制住僵尸,他便有一拼之力,无惧二爷的任何招数。
“那需要的阴命男子,老神仙可否指点一二……”二爷问道。
贺老道挑动着下颌上几根鼠须,几根污黑的指甲来回挪动,“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即可,但是必须是纯阳之体,也就是童男子。”
二爷失笑道:“处男?现在这年月,只有去幼儿园找孩子了。”
“随你,不过你的接引之术都是要靠他完成,你自己看着办。再告诉你,如果你的宝贝不能用了,用他的也行。”贺老道说道。
二爷撩动发梢,笑道:“好,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只是还是自己的东西用得舒心,哈哈哈。”
贺老道看着二爷大笑着走出房间,挥手招过儿子钝钝,颤抖的手在它头上抚摸着,“这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儿子,你开心么?”
孩童僵尸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嘴里“嗬嗬”的叫着,把那根巨大的骨棒挥舞的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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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繁星像钻石般点缀在蓝黑的天幕中。几只虫子在墙角处时不时地叫上几声,杂货铺子门口还残留着傍晚时烧烤的味道。
里间麻将声“哗啦哗啦”潮水般地响着,阿丑被吵得实在有点受不了,把两张椅子搬到铺子门前,气哼哼地躺在上面。
望着天空中的圆月,阿丑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里都是田芯的模样。他始终搞不懂田芯的想法,明明知道西尧就是一条溪水,像时间一样淡然地流淌,把田芯的美丽和青春全部带走,却不能留下一丝情感。
可是田芯就如同飞蛾一般决然地扑向那团炙热的火,她不怕自己得到的全是失望和伤痕吗?
“叮”一声,微波炉传来工作完毕的提示声,阿丑叹口气,打开微波炉的门,从里面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还有一只直流油的肥腰子。
“泡面加腰子,这他娘才叫生活!”阿丑恶狠狠地说道。
晚饭同田芯、西尧和黑萨一起吃的烧烤,阿丑只喝了两瓶啤酒。到半夜的时候,他就有点饿了,幸亏西尧不食人间烟火,黑萨只吃素食,这个肥腰子才得以保留下来。
阿丑咬了一口腰子,嘴角立刻沾满了油脂和孜然,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吃法,有点辜负了肥腰子的油水。所以把肥腰子咬在嘴里,又返身从冰箱里拎了一瓶啤酒出来。
“只能说西尧和田芯都不懂生活,不懂感情。他们根本都不明白,有时候感情是不能带来幸福生活的,而幸福生活则一定会让人产生感情的。”阿丑固执的认为。
可是还没等阿丑坐好,就觉得眼前一黑,头上便被罩上一个黑色布套,脖子上挨了狠狠一下子,登时昏厥过去。两道人影拖着失去知觉的阿丑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铺子门口只剩下两张空荡荡的椅子,和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