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僖公命人呈上笔墨纸砚,林舒已推断出他必是要让自己绘出刺客模样,倒也不惊慌。铺帛蘸墨、起承转合,林舒画得得意非常,暗笑道,他们懂漫画么?他们会从女性的表征中抽象出男性的实质么?如果能,那么他们就是神了。
当完成的画作呈现在齐僖公和诸儿面前时,他二人如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林舒偷瞄了他们一眼,发现齐僖公的脸色十分难看,心想,闯祸了,这下是摸到老虎屁股了。果然,齐僖公扯起了白帛挥到地上,厉声斥责道:“这也是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这样?看来寡人是太纵容你了!”
“父王,王妹曾对孩儿说过她近日在研究新的画技,”诸儿当即跪下求情,“她并非是任意胡闹。”
“父王,女儿知错了,”林舒顺水推舟地求饶,“要不这样,宣画师进来,我描述刺客模样,然后让他画下来。画师技艺高超,画出的人相一定十分逼真。”
齐僖公阴沉着脸,命人宣来画师,这一次,林舒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恳,经过一番事无巨细的描述后,画师把握十足地一气呵成。齐僖公看到新画后,脸色缓和了许多,吩咐画师,“照此描摹出千份,贴满临淄城,凡举报此人者,赏千金。”
一千份?那要画多久,何不趁此机会讨好齐僖公一番。
“回父王,”林舒恭敬道:“女儿有话要说。”
“你还有何话要说?”齐僖公表情十分不满。
林舒顾不得那么多,当即说道:“女儿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改进绘画速度。”
“你倒说说看。”
“可命人用泥制作一副模板,然后在模板之上涂墨,再蒙上白帛,就成了一幅画。”林舒要言之。
一语激起千层浪,诸儿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她,好似他已不认识了眼前女子,齐僖公则沉吟不语,画师对林舒之语佩服不已。
半晌,齐僖公才开口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说罢他尖锐地直视着林舒,“你如何想到的?”
林舒不惊不慌,款款道来,“回父王,女儿偶有一日伏案练字,字迹透过帛布沾染到案上,女儿的手放在案上就印有字,由此想到了刚才所说之法。”
齐僖公点头,命负责工事的大夫依言行事。
翌日,临淄城贴满了齐萧装扮的妇人模样的通缉令,齐萧出了客店准备去查探刘歪子的下落时,在集市上见到张贴的通缉令,心想,林舒难道受到此事牵连?这样一想,已不能放心,于是去了齐宫宫门前一趟,托那日给林舒送信的侍卫打听到林舒下狱的消息,不禁吃了一惊,那侍卫说是大王要等捉拿到刺客之后当面对质以证明其清白后才能免其罪。
齐萧给了那侍卫不少钱币后,就远离了宫门,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经过透彻的一番思量,齐萧认为,无论如何林舒下狱都是受己牵连之故,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其时,他的伤势尚未好全,不过他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挂在心上,只想着一定不能让林舒因此事而让齐僖公对她心生嫌隙,也不能让她再度受到天龙会的责罚。这样想着,已痛下决心。
夕阳还挂在山头,齐萧就找出了那夜的着装,照着林舒给自己装扮的模样乔装,悄然附在送菜进宫的牛车下,才过宫门不远,齐萧一松手,就落在地上。马车过后,他挺身立起,伤口作痛,喘息不已。当你左躲右逃时,人人都能看到你;当你想要让人发现你时,大家都盲了。就如眼前的齐萧,他很想让人一眼看到他,可是他很安全,让他不安的安全。
好吧!齐萧缓步朝前走,终于逮到了一名小侍卫,齐萧连忙拉住他,那小侍卫一脸不高兴地看了齐萧一眼,就要走。齐萧立刻掏出从集市上揭下的通缉令放在自己脸庞,捏着嗓子对小侍卫说道:“我就是画中之人,是刺客,你快叫人把我抓住吧!”
小侍卫愣了半晌,暗道,你当爷爷我是傻子?如果你是刺客还不赶紧跑,敢情是来捉弄老子的?于是怒道:“给老子滚开!”说罢作势用手中的红缨枪去刺齐萧。
齐萧退一步避过,身体不佳,险些有些站不住,这一情状落在那小侍卫的眼里,更确信他是普通妇人无疑。齐萧无法,只好忍着疼痛去攻击小侍卫,动作干净利落,显是高手。他为了让对方确信自己是刺客无疑,还刺了那侍卫腿部一剑。这下不管以前是否为刺客,现在就一定是。那侍卫一边应对齐萧,一边高呼:“来人啦!通缉令上的刺客现身啦!”
你终于相信了,可见人还真是不见厉害不知害怕,齐萧暗道。
片刻,里里外外的御林军就将齐萧围得插翅难飞,齐萧趁此机会,咯咯咯笑三声,然后细声道:“再来一些人也无妨,这齐宫中的人从公主到侍卫都是一群胆小怕事之辈,咯咯,可笑,我几天前偷偷潜入齐宫就碰到了一个窝囊的公主,那公主三两下就向我跪地求饶,齐宫中还有勇者么?”
诸儿远远听到齐萧之语,大喜,立刻命人去告知父王,好让其第一时间释放了“无辜”的林舒。齐萧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却将自己置于险地。重重人手向他攻去,他是在用命抵抗,好在来时他穿上了师父给他防身的金丝软甲,那金丝软甲还是第一次着齐萧的身。
林舒从牢里出来的那刻,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眼泪直流,她顾不得那么多,眯着眼往前拼命的赶路,她听放她出来的狱卒说是刺客现身了。不知为何,她就笃定那人必是齐萧无疑。
一路问,一路赶,这才在东宫左近发现了一群御林军,被围在垓心尚负隅顽抗的人不是齐萧还是谁?
林舒怔怔不语,她心中有一道感动的热流在肆意横行,他一定是为了替自己开罪才再入齐宫的,无论他是否将自己当朋友,从今往后,从此刻起,她决定交了齐萧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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