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凯顿觉轻松,他不曾想过在众人眼中素爱刁难人的文公主会这般随和。比刚才见过的茹夫人、丹霓夫人、竹鞠夫人甚至是昭华夫人都省心。说起那些女人,他只觉得以后有多远就避多远。谢凯子承父业,多年的耳濡目染熏陶出他鹰一般的气质。当他直视着人时,对方纵然心怀坦荡也不禁开始怀疑是否果真如此。
就如现在这样,他虽没有多余的想法,可是当他的眼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时,尤其在齐萧身上短暂的停留,就让林舒一颗惴惴的心提到了喉咙。她偷看了一眼齐萧,见他神情无所惧。正是这份坦然,让擅长于打心理战术的谢凯丝毫不起疑心。
入内搜查的士兵陆续来报不见刺客踪迹,当最后一人也给出同样的信息时,谢凯不禁皱了一下眉,这是最后的希望,那刺客到底藏在何处还是已经逃了?
林舒见谢凯冷峻的面孔阴晴不定,心中有些慌,好在谢凯回头再看了一眼后,恭敬告退,率众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你……”林舒才开口就被齐萧用眼神制止了。
须臾谢凯折回,向林舒行了跪礼,表明了来意,然后拾起地上的一只黑色布袋才告辞。
林舒目视着齐萧,想从他朗星般的眼眸中读出现在是否安全的答复,他点头。林舒迫不及待地说道:“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知道他会折回来。”
齐萧笑道:“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他故意将携带的布袋拂落而已。”
“瞧不出来你还挺心细如尘的,”林舒对他的佩服之意明显外露,顿了半晌,她才回头吩咐一直静站一旁的典荷说道:“你先下去吧!”
典荷告退。
屋内只剩下林齐二人,齐萧说道:“我该走了。”
林舒双手十指紧扣,思忖片刻,断然道:“你先藏在这里,待我安排好,再送你出宫,如果你现在坚持出去,万一被逮到,那岂不是负了你委屈舍身成眼前这般模样的苦心?”
齐萧略一思索,“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听从你的鬼点子。”这样做了决定,倒是一身轻松。
林舒过去将窗子的支架取下,又从屏风后的床榻上取来薄褥和羊毛毯铺在屋子的正中,“是有些简陋,你将就着点。”
“有美人相伴,”齐萧抱臂笑道,“又有山珍海味填饱肚子,我还有何不满足?”
林舒看他笑得很欠揍,抬起拳头,想到他有伤在身,又缓缓收起,“本姑娘心胸宽广,不跟你这风流成性的浪子一般见识。”突然她敛起了笑容,郑重地说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她见齐萧没有反对,于是续道:“我想请你把齐文姜抓住,或者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动她丝毫。毕竟我也不想当一辈子的笼中之鸟,在这深宫惶惶不可终日。”
“为何假冒齐文姜?”
“我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林舒缓缓说道:“就看在我帮你赎出翩翩,现在又救了你的份上。如果不把齐文姜抓住,我始终处于命悬一线的境地。”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坐到了地上,神情十分黯然,“你不知道我实在有些身不由己,自从来到这里,我被动极了。”她说的这里是指春秋,而齐萧则理解为齐宫。
“我记得我曾说过,”齐萧俯视着她,“一旦你做了坏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林舒苦笑,反问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真的分得清?”
齐萧不语,在他看来,他从来都是是非分明,现在他的确开始怀疑起来,眼前之人虽与天龙会有关,可是的确没做过坏事,至少到目前为止。林舒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可答应帮我?”
她的眼神充满了渴望,齐萧嗯了一声。他承认身着女装的她夺目得让人晕眩,他无法形容出她到底美在哪里,只是觉得顾盼生辉一类的词都显得苍白。
林舒喜不自禁,变着法儿的夸齐萧,“你真是英明神武!年少有为!盖世英雄!侠之大者……”
“行了,”齐萧打断她,“若是不能说出上百个语词,最好还是收口。”
“好嘞,那就各自歇息吧!”林舒也不生气,呵呵笑着,傻里傻气的。
齐萧在她走后,躺在了毛毯之上,天气有些闷热,焐得背部发烫,他只好将身下的毯子扯到一旁,然后换成薄褥,感觉舒服了许多。齐萧抱头仰躺着,一时毫无睡意,为了不拖累她,他最后还是决定离去。他静等着林舒睡去,直到他听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他才蹚着月光,悄然起身出屋。提着一口气,他猛地跃上房檐,此番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略微缓和后,他才继续在屋檐之上如履平地。
避过排排巡卫们,齐萧到了北二门附近,守城的侍卫比平日多了三倍有余,齐萧不禁思忖,该如何是好?低首,笑了,眼前这般模样还怕他作甚!他抻抻衣衫,缓步走到了宫门前,守卫的士兵立刻拦住他。
齐萧捏着嗓子细声道:“奴婢奉文公主之命出宫宣御医,耽误了公主病情,奴婢可担当不起。”
士兵们犹豫着放了行。
齐萧镇定自若,四平八稳地出了宫,轻功一施展,人已到了丈许外。如此卖力奔走,伤口汨汨渗着血,染湿了包扎伤口的布,透到外衣之上。
守着宫门的兵士中有一新从兵营中调来的小兵突然问道:“公主有疾病怎会差遣一位妇人出宫去请御医?且不乘车?”
负责守门的头领一听,便知犯了疏忽之过,立刻喝令道:“还不快追!”半数兵士立时跃上高头大马,疾驰而去,哪里还追得到?
朝阳殿灯火通明,齐僖公披着黑色蟒袍,漠然瞪视着跪在眼前的谢凯,“刺客能潜入宫中,你居然毫无察觉,眼下又查不出刺客下落,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罪当革职查办。”谢凯冒着冷汗答道,心中觉得愧对已故的父亲。
齐僖公踱步,一盏茶由热变冷的功夫后,他回头肃穆道:“罚三月俸禄,下去吧!”
“谢大王。”可是谢凯并不喜悦,因为他知道齐僖公对他的信任已不同往昔。
他步履沉重地退出了朝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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