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公干笑两声,然后拥着宣姜起身,当走近林舒时,她不禁大为失望,也替宣姜感到不值,宣姜好似浑然不在意,脸上无忧无喜。只是也不看林舒他们。林舒一直注视着她,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眼神,哪怕是愁怨的也好。没有!只是从宣姜微微颤抖的睫毛,能够看出她此刻情绪的激动。
卫宣公矮着林舒一个头,两撇八字胡,翘得高高,惹得顽皮的孩子总想试图把翘起的两角摁下去。他眼底躺在两条蠕虫般的眼泡,告诉着人们他夜里休息得甚少的事实。
美女与野兽的搭配不过如此,不过那野兽好歹是王子变的,还有恢复原型的可能。但是眼前这人,注定了就是野兽的样子,永远。
他摸摸胡子的尾部,故作严肃地说道:“寡人正命人彻查,一有答案立即给齐国一个说法。”
诸儿转了态度,恭顺地说道:“那就劳烦卫候了。”
卫宣公携着新夫人回到了卫宫,并在宫里设宴接待了诸儿兄妹,朝堂之上的大臣顿时哗然,心想,卫宣公此举实在不够光彩,公然将儿媳据为己有。不过事已成定局,贸然挺身劝言除了不能挽回卫宣公的名声外,还惹祸上身,于是众人只好视若无睹、处之泰然。
宴席上,林舒喝了一口闷酒,猛然站起,举杯说道:“王妹敬王姐一杯,祝王姐和乐安康。”
宣姜起身,声音哽咽了,“王妹同然。”说着轻抿一口,辣味刺鼻,不禁皱紧眉头。
卫宣公哈哈大笑,“夫人与文公主真是姐妹情深。”
王公列臣纷纷对文姜投去赞誉其貌美的目光,至于宣姜,如今已贵为夫人,他们自然不敢直视。
宴席散后,林舒央求诸儿次日就启程归国,诸儿无异议,再者他也急于回国,好征求齐僖公的对宣姜所嫁非原定之人是何态度。
齐国送亲队伍出濮阳城那日,卫宣公陪同宣姜可谓十八相送,宣姜征得卫宣公同意,拉着文姜的手到走到远处,姐妹二人相对无言。
林舒看着宣姜来回拨弄着她食指上足金镶玉指环,忧虑地问道:“王姐,你可还好?”
宣姜抬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很好。”
林舒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如雪,“王姐,要是你想家了,便回齐国。”
宣姜苦笑,“文儿,你太天真,回国谈何容易?只怕我要老死在卫国了。想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能够平心静气的相处,时光却是这样短,恐怕在有生之年都难再相见。”
林舒听她说得悲戚,不禁安慰道:“王姐,你如果想念我这个不听话的妹妹了,我不论如何都会来看你。”
宣姜叹了一口气,“又说傻话了,你总有一日也会出阁,瞧着也是嫁去异国的命运,到时候你也非自由身,如何能自己做主?”说着她似母亲一般,慈爱地拍拍林舒的手,“只盼你嫁个如意郎君,不似我这般苦命。”她是有感而发,本来忍住不哭的,此时情绪激动,潸然泪下。
林舒不知如何安慰,好在宣姜哭了片刻,便收敛住情绪,已不再落泪。林舒与宣姜虽谈不上姐妹情深,不过经过近月余的相处,纵然谈不上交心,她却已把宣姜当做了一位朋友,或许宣姜对她倒是一片赤忱,毕竟在宣姜看来,她就是亲妹妹。
林舒感叹:谁能救谁出苦海?自保尚且不易,哪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的水生火热?何况如此故事一年不止要上演多少次,不是齐国公主,就是鲁国公主,或者中山国公主……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两个,悲剧太多,只能袖手旁观。
林舒再度感到了身不由己的痛苦。
宣姜看林舒愁思百结,倒反过来安慰她,“你也不必替我难过,我自会苦中作乐。毕竟我现在还深受卫候宠爱,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林舒魂不守舍地点头,两人陷入沉默,却舍不得离开,直到婢女前来催促,才步履沉重地回到大队中间。
齐国和卫国队伍东西背离着渐行渐远,旅途中,林舒渐渐忘却了烦恼,真正地沉醉于山水之乐。
今日大曼宫颇不宁静,王子妃月夕不慎滑胎,刚从朝堂上退朝的姬突得此消息,心急如焚地赶回宫里,见月夕神情凄楚地躺在床上,他怜惜地安抚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孩子还会再有,如今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雍容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好端端的,怎能说没就没了?月夕,你也太不小心了,当初才怀了孩子的时候,我就嘱咐你当心些……”
姬突不悦地制止了她,“娘,你少说几句,”他看见月夕怔怔地流下了眼泪,心下也不好受,温柔而疼惜地抹去她眼角的泪,“夕儿也不好受,你就莫再勾起她伤心。”
直到此时,月夕才生出了深深的悔恨,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姬突替她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生休息,不要太伤怀。
月夕阖上眼脸,腹部的疼痛却清晰地提醒着她曾经的残酷。她捂着脸抽泣起来,姬突见她哭得压抑而痛苦,于是将她搂在怀里,语气是不曾有过的温柔,“夕儿,没事了,没事了……”
雍容夫人第一次见儿子这般情状,心中甚为不平,愤愤离去。
月夕难得的温顺,不再挣扎和抗拒他的亲近。
直到月夕沉沉睡去,姬突才踱出了房门,沿着房檐右转,是下人所居之所,两个小丫头正在一边熬药,一边窃窃私语,搁在往日,姬突早就暴喝,今日因发生了不好之事,心境受到影响。
“……我心中惊讶,吓得不敢出声,总是想不明白王子妃为何如此,只觉得她也太心狠了些,不过又觉得她可怜,当时我见她疼得脸色都青了,不过下手却仍然很重。”
姬突听到事关月夕,于是退回角落,坐在石阶上静听下去。
“你才进宫,是有所不知,我听说呀,我们王子妃是被迫嫁给王子突的。”
“难怪!我总觉得王子突对王子妃百般讨好,可是她总不领情,对王子突十分冷淡。只是想不到她要自残伤身。”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说起此事,免得落人口实。”
姬突再也按捺不住,当即现身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冷声喝道:“不再说起何事?!”
两个小丫头不妨姬突出现,吓得跪下,瑟瑟发抖。
陶罐中的药噗噗地冒着泡。
姬突变了脸色,语气中的怒气似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冰冻起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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