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冲到林舒床边把她从床里拉起来的人是喜莲,林舒在慌乱中穿好鞋子,简直是在喜莲的拖拽下往外走,屋外一片火光中人头攒动,投射在门上的剪影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穿梭着。林舒在喜莲的扶持携同下到了大厅,只见四处狼藉一片,帷幔在熊熊烈火中烧得哗哗作响。下人抬着盛满水的木盆、莲鹤方壶、青铜罐及一切可以盛水的器皿奋力救火。
只一瞬间的功夫,火势就不可遏止地蔓延开来,浓烟滚滚,林舒被熏得满眼是泪,喜莲拉着她急速往外走。在宫门口处正撞上迎面而来的诸儿,他正欲开口责骂,见来人是林舒,当即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诸儿因得知他父王不日就会到达临淄,是以这几天也没怎么用心处理国事,便没有夜宿朝阳殿,而是回了东宫,内侍来报说春曦宫燃起大火时,他正在为林舒制作弯弓,还未歇息。他听到内侍的话,手一抖,左手拇指就被匕首划了一道寸余长的伤口,书音见他受伤,正欲命人传御医。诸儿却已经出了屋去,书音扶着门框看到他慌忙的身影隐没在回廊尽头,欲哭无泪。
此时林舒突然遭遇一个拥抱,连忙用劲儿推开对方,不料对方抱得更紧,“文儿,你有没有灼伤?”诸儿声音急切。
林舒泪眼婆娑,抹去被烟熏出的眼泪,嗡嗡地说道:“没被烧死也要被王兄吓死。”
诸儿以为她哭了,不愿惹她生气,立刻把怀抱换成了牵手,紧紧攥着她走下春曦宫宫门前的阶梯。昭华夫人迎了上来,林舒这才想起来应该关心一下她的“母亲”,虽然看着昭华夫人除了受到一些惊吓外,安然无恙,林舒还是循例表示了担忧。昭华夫人说自己都好。一时间两人目视着火光中的春曦宫唏嘘不已。
林舒感觉到诸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而黏稠,不像是汗水,拉起来一看,火光中他的左手暗红一片,细看才知是血,林舒疑惑问道:“王兄,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儿?”
“不小心划伤了,”诸儿先前不觉得怎样,被林舒一问,顿时觉得有些刺痛,“明日让御医进宫给看看。”说罢他又吩咐已赶来的御林军去帮忙灭火。
昭华夫人着中衣站在户外还属头次,心中微觉不快,妇人抛头露面终究不合礼数,何况当前实在不堪。然而情势所迫,也计较不得那么多了,只是稍稍退到婢女身后略微挡住些。
这边火势还未控制住,又有巡卫匆匆来报说是朝阳殿也起火了。诸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向昭华夫人和林舒示意后,就带着一队人赶往朝阳殿。林舒愈发觉得今夜之事儿太也巧合,眼珠一转走到昭华夫人身前招呼一声,就火急火燎地赶着去朝阳殿。
林舒心想:原本就是要去朝阳殿放火的,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眼前简直就是一个送上门来的便宜,恰是去浑水摸鱼的时候,不禁暗赞这场火烧得还算有点价值,不过唯独就是可惜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连连嗟叹。
一南一北,两个宫殿的大火像生离死别的一对恋人遥遥相望。
林舒害怕错过该看到的,于是走得飞快,小腿已经有一种很强烈的酸而无力的感觉,不过却由不得她休息。眼看目的地将近,她终于按捺不住而跑了起来。终于到了朝阳殿三丈外的地方,见到一群人围在殿前,她也不忙着走近,而是站在原地静静观察。
她发现朝阳殿偏殿后方的厢房里救火的人手最多,不用说,那间厢房显然放了重要的东西。以免做了错误的判断,林舒再静观了半晌,直到大火被扑灭也再无所发现。诸儿则不等火全部熄灭,就直奔那间厢房去了,这就更加确定林舒的想法。
林舒着急,也慌忙紧接着去了那间厢房,诸儿正背对着门口的位置环视着内侍们收拾整理被烧坏的东西,林舒瞪大的眼睛里反射着满满的书籍,原来这里是御书房。
要从这么多竹简中查出有没有“齐氏兵法”在内,工程量实在巨大。这么一来就得抽出一整段时间来查,等全部看过了一遍,估计菜都凉了。
她想得正投入,已有内侍看到了她而向她行礼,诸儿回头,脸色有些苍白,林舒扯了个谎说是昭华夫人不放心,所以让她来问问要不要紧。诸儿让她转告夫人说一切还好,没有人伤亡。
林舒也瞧出他在强颜欢笑,分明就是一件他都有些兜不住的大事儿。
正想着,典荷却来了。
典荷这妞儿从大火燃起到现在都没露面,不知去了哪里?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找自己的,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舒暗暗有些担忧。
典荷目不斜视地走到诸儿面前跪下,缓缓说道:“奴婢有一事儿要告知太子。”
“什么事儿?”诸儿摸着额头,面色难看。
典荷看了林舒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与她有关。”说罢指着林舒。
林舒瞪大眼睛,她觉得难以置信,怒视着典荷,典荷却不卑不亢地回视她。
诸儿也感震惊,他看向林舒,想从她脸上读出是怎么回事儿,看到她错愕的表情,也知她必然也蒙在了鼓里,他瞧典荷的表情似不会说出好话来,当即阻止道:“有何事明日再说,今夜大家都累了。”
典荷却坚持道:“奴婢非现在说出不可。”
“你胆子不小!”诸儿欲发怒。
屋内的内侍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朝这边探视。
“奴婢无意惹怒太子,”典荷丝毫不畏惧,“请太子听完奴婢一言,到时候任凭太子降罪,奴婢毫无怨言。”
林舒感觉到了威胁,一颗心不安地跳动着,典荷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诸儿的目光在林舒与典荷两人间流转。内侍们的目光则在诸儿、林舒、典荷三人间流转,不时也相互流转。
完全变成了一个静止的空间,猜疑、讶异、担忧、无所谓等各种思想飘散在空中,借着昏黄的灯光,它们舞出一个蜚短流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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