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和你闹，因为我知道，你会在乎。
下午三节课神思恍惚，好在多是副科，倒也不用太过计较。放了学，和晚晚一起去了体育馆，尽管我认为自己来的已经很早了，可是我依然很吃惊地看到，篮球馆里几乎爆满了。
我和晚晚的视线在篮球馆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我们俩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将书包放在上面，我们两个一起站着。
站在看台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身着红白色球衣的安煦辰，他的个子很高，所以在众多穿着相同球服的人中认出他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我看着他贴了一排创可贴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他那天伤的重不重，我觉得一会回家的时候很有必要带他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正想着，下面的安煦辰忽然抬起了头，迎上了我的视线。
“小心点！”我指了指手，知道他肯定听不到，所以故意将口型做大。
他微微一笑，示意我放心。
我觉得我还是不放心，正想说点什么，可是场上已经吹哨了。安煦辰转身，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数字，31。这是我的生日数，也是我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变过的学号，似乎也是安煦辰高中在他们班的学号。
倒还真是缘分。
有女生终于注意到了安煦辰手上的伤，十分惊讶，“呀，安煦辰手上的创可贴是怎么回事呀？”说着，脸上已经换了表情，心疼的不得了。
因着老师吹了哨，原本嘈杂的篮球场里安静了下来，她这么一喊，在篮球场里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安煦辰的手。
然后，议论声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呀，真的呢，煦辰的手怎么弄成那样的？”
有女生洪亮、响亮外加嘹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附和之声“是呀是呀”。这些人显然是刚刚发现安煦辰手上带着伤，的确，从那般意气扬发的安煦辰身上发现这个小小的伤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师几次三番地吹哨镇压也没有丝毫的作用，最终，矛盾被升级到了今天的比赛是否还要如期举行。众多女生的观点是安煦辰伤成这样，再比赛是一件不公平的事，然而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强迫安煦辰今天必须上比赛，他上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完全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局面。
可是一想到如果我现在说出来，很有可能被众多女生一哄而上连皮带骨头吃的一点不剩，外加上安煦辰受伤还是为了我，我便强忍着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再这么闹下去，老师该急了，这样对安煦辰不好。”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晚晚诡笑了两声，“狸狸啊，你很关心安煦辰嘛！”
我被她笑的后脊梁骨一阵阵地发凉，“怎……怎么了？”明明今天在的女生大多数都比我还要关心呀，看看她们那群情激昂的样子，啧啧，我有了一种误入了野生动物园的感觉。
“嘿嘿……”晚晚用食指摸了摸下巴，我已经有一种阴冷冷的感觉。
“不要再躲闪了，落雅已经跟我说了，你们……”
“我们怎么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落雅……
我正想要问个究竟，没想到刚被请来的学生处主任办事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说话间，比赛就开始了，我没办法，因着要去数安煦辰进球的数量，不得不放弃了刨根问底的这个计划。
很久没有认真地看安煦辰打一场篮球赛了，之前的很多比赛，大多和足球比赛重了，然后每一次我都会很主动地去看足球赛，那个时候，我觉得，看的人多一点，林野应该会更有动力，可是以后，我也许不会再去了，对于林野而言，有落雅一个就足够了吧。
安煦辰的球技比两年前厉害了很多，当然，这基本是废话，如果他还不如两年前，要我是篮球队教练，早就把他请出去了。
开场三分钟，安煦辰一个跃起，漂亮地灌篮。
我竖起一根手指头，开始计数。算一算，3分钟一个球，一场比赛下来，20个……似乎差不多。
“会不会觉得紧张？”一旁的晚晚忽然偏过头来，看着我笑意盈盈地问道。
“会呀。”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可能不紧张，这事关我的一顿晚饭呢！
晚晚很仗义地拍了拍我的肩，“我理解你。”
她理解我？她怎么可能理解我？她哪里知道，这次要是也让安煦辰赢了，我估计我这个月的午饭就只有吃方便面的份了。
“谢谢啊。”我一心一意扑在看比赛的事上，随口敷衍了一句。
安煦辰的身形颀长得有些过分，即使篮球队里并没有个矮的，他还是那么显眼，浑身上下散发的自信让你想要忽略他都做不到。
场上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尖叫声，随着比赛的进行，越来越热烈。
我想捂住耳朵，前后左右的女生都HIGH的可以，嗓门也大的可以，就连晚晚也扯开了嗓子死命地给安煦辰他们队喊加油。
说起来也挺可怜的，今天的比赛是学校两个篮球队的比赛，本是同根生，然而没有安煦辰的2队几乎成了孤军奋战，全场大部分的啦啦队都在喊“1队加油”。我觉得如果今天的比赛2队赢了，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了如此庞大的啦啦队，1队的表现果然不同，队员各个精神振奋，上半场结束，就把2队落了20多分。而安煦辰同学自己已经进了12个球，我觉得实在是惊人，他的三分一个比一个准，就从没有投出过筐，当然，他就投了3个。
中场休息，我全身放松了下来，心里大多是绝望了。
“狸狸，这回放心了吧。”晚晚清脆的笑声响在我的耳旁，我只觉得心灰意冷。
“是啊，放心了。”可以踏踏实实地攒钱准备请客了，同理可以踏踏实实地吃一个月的方便面了。
“咦，狸狸，你怎么这副表情？”晚晚摸了摸我的额头，似乎不怎么烫，她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拍手，说道：“我知道了，狸狸你是吃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吃一个月方便面的事，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我不喜欢吃酸辣牛肉面。”
“啊？”晚晚愣了一下，“狸狸，你说什么？”她说着，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才回过神来，如同从梦里惊醒一样，我无辜地看着晚晚：“你说什么？”
晚晚手一下子拍上额头，“苏狸狸，我真是败给你了！”
我依旧无辜地笑。
晚晚拿出水瓶，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水，才又说道：“对了，狸狸，我刚刚看到安煦辰向你笑。”
我被她这无厘头的话砸的晕了一晕，心里却忍不住想道：我巴不得他不要笑，他每一次一和我笑就没什么好事！
晚晚又灌了口水，才说道：“安煦辰向你笑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弧度大约是37度5，你可以放心的。”
我有点莫名奇妙地看着晚晚。
晚晚擦了擦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的招牌微笑从来都是30度的。”
我这才惊讶地察觉到晚晚心里的难过，猛然间想起了当初的那件事。要说起来，这件事倒是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没有想到这件事在晚晚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记。
晚晚喜欢过安煦辰，现在还喜不喜欢我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她应该很在意这件事，不然她现在不会是这副表情——似乎很不在意，可是牙却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记得那是高二的秋天，我和晚晚去图书馆借书，正巧遇到了安煦辰，那是晚晚和安煦辰的初遇，在我的介绍下，晚晚认识了安煦辰。
其实我也就是说了句“这是安煦辰，”像安煦辰那样在校园里大名鼎鼎的人，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他是谁？
安煦辰冲着晚晚笑了笑，看多了安煦辰的笑，我深深地明白那不过是礼节性的微笑，可是那个时候，晚晚哪里知道这些？就这么样对安煦辰情窦初开了。
我犹豫了半天，觉得太直白地告诉晚晚不利于她的自尊心，于是旁敲侧击多方暗示，在我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晚晚终于发现，安煦辰对谁基本上都是那么笑。梦想被打破了，晚晚抱着我痛哭了一下午，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我以为她已经放下了的。
“要我说，安煦辰比林野好多了，你能弃暗投明，我真替你高兴。”她说着，仰头又灌了一口矿泉水。
我莫名地觉得这场竟有几分眼熟，思索了片刻后，我发现如果晚晚把手里的矿泉水换成燕京啤酒，这将是非常好的一集偶像剧。
“弃暗投明？什么意思？”我觉得晚晚越说越悬，怎么听上去就好象我跟安煦辰有点什么似的？
晚晚不会是误会了吧，我和安煦辰认识那么久，要下手我早下了！
我正要和晚晚解释，谁知道场上的哨声又响了，一片喧哗呐喊之中，我敢肯定，就算是我现在真说了，晚晚也一个字都听不到，于是我只得选择缄默。
在场的人大多认为这场比赛结果没有什么悬念，本都松着一口气，却没想到2队不知从哪儿来了动力，迅速开张了返工，截球又快又准又狠，1队的人一时没了想法。
我估计他们起初也觉得这场比赛并没有什么悬念了，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觉得无措。
在一开场就被人连追了10几分的情况下，1队的人终于悟了，原来死灰还是可以复燃的，如果不加以阻止，后果就会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队员安煦辰的带领下，1队也重整旗鼓，能上就上，不能上硬着头皮也得上。
场上的加油声又渐渐大了起来，我看着安煦辰不断地接球，不断地将球再传出去，他半天也没有再投过一个球，全部都是算好了位置，将球交给其他人负责投进篮筐。
我觉得，他的脚好像有点一拐一拐的。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他的身姿依然矫健若飞，我怀疑是我自己眼花了。
一个球，安煦辰自己进了一个球，这完全是因为他一个人跑得太快了，队友还没有来得及跟上，他就已经冲到前面去了，在必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自己进了一个球。
全场欢呼声起，安煦辰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两分钟休息，安煦辰将凉毛巾敷在了脚上。
果然扭伤了吗？我的眉微微地皱起。他怎么这么能逞强？受了伤还要上场，一定要摔倒在赛场上扬名全校才肯罢休吗？
不对，他已经扬名全校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不过是一场校内热身赛呀，完全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
我看到了，晚晚自然也看到了，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用胳膊捅了捅我，问道：“狸狸，安煦辰他那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看样子像是受伤了。”我支吾着，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天放学发生的事告诉她。
2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下一节比赛又开始了。其实安煦辰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进球的，但都被他亲手交了出去。我觉得他大概是要省点体力，好让自己能在场上多跑两分钟。
还有五分钟，安煦辰自己进了15个球，要想赢赌约，他必须一分钟进一个球，然而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脚步，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越来越忐忑，我怕他在场上出点什么意外。
比赛结束前最后一秒钟，安煦辰跳了起来，扣进了最后一个球。
108：105，1队赢了；安煦辰进了19个球，赌约输了。
当然，是他输了。
我观察了一下他走路时的状态，觉得还不至于一步都动不了了，于是自觉地从茫茫人海中挣扎着出了体育馆，在外面等着安煦辰。
我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着安煦辰太近，既引人非议，又引人憎恨。
我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我觉得此刻，肯定有很多fans上前，对安煦辰嘘寒问暖，好在今天作业不算很多，我也不用着急，在这里慢慢的等吧。
没想到刚刚拿出语文书，安煦辰就已经从篮球馆一拐一拐地出来了。远远地看到我，便挥手和我打招呼。
我冲着他微微一笑，很真诚的笑容，没有嘲讽或其他的什么。
快速地将书收起，我走过去，扶住安煦辰，“是那天受的伤吗？”
他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还伤到哪里了？”我的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个来回，不多时又开口问道。
“没了。”他走到车旁，拿出钥匙开锁，漫不经心地答道。
“真的没了？”我挑眉，狐疑地看着他。我觉得就算是真的伤到了别的地方，安煦辰也是不肯说的吧，据晚晚的理论，一个男生不肯在女生面前示弱，这叫做男生的尊严。
然而我实在不认为受伤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人非神仙，孰能无伤？又不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又不是变形金刚，更何况他是为了帮我才受的伤，我知道了只会对他更加心存感激罢了。
他忽然偏过头，看着我，因着是逆光，我并没办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隐隐觉得并不是那么轻松，阳光顺着他额前的刘海照进我的眼，生生的疼。
“你就那么希望我受伤？”他的声音冷冷的，明明应该是升调的问句，却让他说的像个陈述句，语气平淡无波。
“啊？”我觉得气血一阵上涌，全都涌到了脑子里，“安煦辰，你别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明明……明明只是……”明明只是关心你而已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被女巫施了魔咒，关心这二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转了头，我像是赌气一般，狠狠地说道：“早知道刚才担心你干吗？看你哪儿都好，别人都摔了你也不会有事的！”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你说……你担心我？”
我被他不信任的表情气到了，负了气，凶巴巴地说道：“不担心，我干吗担心呀！你牙好，胃口又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哪用得着我担心呀？”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车推了出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摔倒在地。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一个没忍住，蹲下去看着他的脚踝，却疑似看到了一个馒头……
“安煦辰，要不然，我骑车带你回去吧……”
阳光穿过他蓬松的发，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箔，他扬起好看的眉，斜眼睨着我，半晌，点了点头，“好啊。”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他那洁白的牙齿，耀眼极了。
……
“喂，安煦辰，你有没有觉得大家都在回头看我们？”我用力地蹬着自行车，一面问道。
身后传来安煦辰悠哉的声音：“是吗？你想太多了吧，我觉得挺好的呀。”
我狠狠地踹了两下脚蹬子，暗自将牙咬的“咯吱咯吱”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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