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落日沉沉,红霞漫天。
龙凤彩舆落于裕亲王府正门前,唢呐锣鼓吉乐停,悠扬的丝竹祥乐起。彩舆右边的喜媒报了一堆吉祥话,伫立于彩舆左前方的新郎官秦守疆走上前轻踢彩舆,拱手延请新娘。
傧相唱道:“启轿,新人起。”喜媒轻撩开彩舆纱帘。
沈依依起身顿了一下,一个深呼吸,迈出了一小步,人生的一大步。真是‘上车容易下车难’,彩舆很高,喜纱很长,沈依依垂眼看地,怕出洋相每一步都极为小心翼翼。斜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厚实大手,沈依依半秒都未曾犹豫,直接伸手搭上,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沈依依忽然觉得:或许盲婚哑嫁也不算太坏。
雪般纤长柔嫩玉手传来沁凉,秦守疆眉头微皱:这么冰?身体不好?不容他深想,惊讶地看着眼前奇高的新娘,如若不是纤细的骨架,窈窕的身姿,他甚至会毫不犹疑的以为凤冠下是一位男子。秦守疆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脱俗自恋公子的影像,眉头一跳看向彩舆后那两个他总觉面熟的陪嫁侍女,前后一串联有什么呼之欲出。
透过厚厚的喜纱,虽看不清准老公的面容,轮墩还是看得清的:身形伟岸,不错。身高八尺有余(1尺=23厘米),更不错。
喜娘取过金花盘上的同心结红绸带交给两位新人,秦守疆在前牵着红带领着沈依依走向花堂。此时沈依依有喜媒扶着,踏麻袋路进门,有五只传递红麻袋铺路,寓意“传代”,兆“五子登科”。同时由十位女童手执鎏金雕花圆铜镜照在两位新人身上,以求婚姻十全十美圆圆满满。
行至花堂前,傧相唱道:“祭龙神,新郎新娘上香。”
青龙是青国的守护神,拜堂前,两位新人必须上香叩拜龙神,以求龙神庇佑,除邪佞灾祸,保婚姻和顺。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拜完龙神,傧相唱道:“新郎新娘入花堂。”
一进花堂,宾客中传来数声抽气声,短暂的静默后,厅堂里私语纷纷。喜纱下的沈依依翻了一个大白眼,尽管众人把声音压的极低几近耳语,顺风耳沈依依依然听的一清二楚:还高官大臣呐,都什么素质,不就比一般女子高了一个头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学学人家喜媒,看看人家多淡定,从头至尾连呼吸节奏都没变过。真是不懂欣赏,我麻豆,我骄傲!
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拜堂环节了,正礼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到了沈依依这里就只剩下两拜了。秦守疆双亲不在,亲族长辈甚少,唯一的皇叔青帝秦擎天原本裕亲自主婚,却被他以‘媒人不坐高堂’为由拒绝,表达了对包办婚姻的不满之情。
“圣旨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裕亲王大婚,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两对,以贺喜结良缘。裕亲王妃沈依依,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和礼经,言应图史。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待下。四德兼备,堪为表率。赐封一品诰命夫人,享亲王禄。”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次沈依依喊得最大声也最真诚。能不真诚吗?亲王禄啊?一千两黄金的年俸啊!要知道青国的诰命夫人仅是虚衔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而已,是没有任何政府补贴的。青国的诰命夫人品级是按其夫君官衔品级划分的,分一至九品,一品为最。一品王爷的正妃虽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但王妃身份在,地位自是高出一品大员夫人。然而亲王属于超品,亲王妃自然没有诰命,一个亲王妃的头衔就是保证。为什么青帝还要封沈依依为一品诰命夫人呢?降级吗?当然不是。秦守疆是亲王还是正二品西南大将军,所以沈依依有二品诰命在身,超品亲王妃头衔在,任加封一品诰命夫人,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以此告知众人:裕亲王妃是朕罩着的。
官场混迹多年,个个都是明白人,圣旨一宣,前后态度大变样,众人看沈依依的眼神都透着恭敬,当然大家恭敬地是青帝、是皇权。
从无产阶级老米虫直飞年进金斗大富豪,质的飞跃,拜起堂来都倍儿是有劲,喜纱下的沈依依两眼呈金元宝状,那叫一个乐开花:这婚结得好啊结得好!(某老米虫掉钱眼儿里去了!)
“敬拜天地!”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正礼闭,秦守疆持红绸带在前牵着沈依依,由喜媒领着侍女持一对龙凤花烛导入洞房。洞房坐床男东女西,秦守疆和沈依依隔着一小段距离并排而坐,等着喜媒撤帐。喜媒把桂圆、枣子、花生、核桃等等向床帐内新房角落四处抛撤,边抛边唱:“撤帐东来撤过东,夫妻双方多和睦,撤帐南来撒过南,人丁兴旺子孙多……”。
撤完帐,秦守疆便起身出喜房,去前堂招宴宾客。
沈依依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傻等,喜纱下白眼直翻:“妹的,哪个穿越新娘花烛夜不是过的女王范儿,哪个没有贴身婢女门外望风,一个个的一进洞房就:摘冠提鞋除负累,胡吃海塞意正浓,闪躲不及现原形,男猪惊艳情深种。咋到她这就这么悲催呢?圆圆冬儿不见影,喜媒紧盯不敢动,美酒佳肴不能碰,新郎久久不回房。”
看不出来,这喜媒居然是个闷葫芦,足足一个时辰都没张过嘴,无趣。侍女们端着鎏金花盘,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对于亲王府的纪律性沈依依甚满意,不怕挑事的主子,就怕无知的下人。
喜娘很无辜,几次想活跃气氛,一见沈依依庄严端谨尊贵冷漠的气场,就怯怯然,不敢贸然行事,老实巴交地站的着等沈依依吩咐。
二更,亥时。
院中响起浊重的脚步声,沈依依翻白眼:丫的,喝的不少啊!酒喝多了貌似生出来的娃很可能会傻乎乎的,这可大大的不好!不过幸好是安全期,加上宫寒,今晚应该不会中奖。
门开,风吹,酒气熏天。
满身酒气的秦守疆脸色不红反白,一挥手,威严毕露:“下去。”喜娘,侍女识相地行礼告退,体贴地掩上了房门。
气氛明显不一样,沈依依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怨气:怨气?应该是不满吧,不满被赐婚?还是不满她这位无盐大个新娘?相敬如宾固然好,相看两厌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咋有钱了,底气足着呐!
你不动,我不动,反正屁股早坐麻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看谁耗得过谁。
秦守疆背抵着墙,幽深地看着笔直端坐喜床上的新娘,很意外她的好耐心,和之前坐床时一样的手势,就连位置都未移动半寸。半个时辰后,床上的人儿依旧一动未动,秦守疆开始怀疑之前的推测,如此娴静的女子岂会是香山上那位跳脱自恋的人儿?
隐隐有些失望,秦守疆拿起托盘里的称心如意,走到床前,静静看着俨如木雕的新娘。
沈依依白眼猛翻:浪里个冬瓜豆腐,你到是挑啊,挑啊。
四爪青龙金秤缓缓挑起大红喜纱,绣金领口,雪牙下颚……“亲王,出事了。”恭谨的声音中掺杂着紧张不安和一丝焦急,金称顿住,最终喜纱回落。
果然如此,关键时刻总得感冒,这回沈依依白眼都懒得翻了。先前就隐约听到院外的骚动,没想到事儿还真大到能搅和洞房花烛夜,哪个挨千刀的这么不积阴德。
“我很快回来。”
回来?根据穿越定律百之九九是被哪个狐狸精勾去滚床单了?能回来个屁!不过看在他自称“我”而非“本王”的份上,沈依依大方的点头表示体谅。
远门外焦急走来走去不时向内张望的小德子一见到秦守疆,彷如溺水者见到救命浮木,失声叫道:“裕亲王……”秦守疆抬手制止小德子往下说,领着他穿过长廊来到花园,见距离东厢正院走够远这才停下询问情况。
尖厉中略带沙哑,公公?是宫里出事了?立马耳朵竖的溜直,半响没动静。“切,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即便不是滚床单,半夜进宫无小事军政要事定极为棘手,不到明天估计是见不着人了。”
沈依依取下顶了一整天的龙凤冠,扭扭酸麻的脖子,晃晃麻木的屁股,活动僵硬的四肢,做了几遍顺序混乱的广播体操,才算舒泰一些。
坐在桌前,沈依依笑眯眯地提起宵想已久的龙腾凤翔合卺玉壶,满斟一杯,清酒下肚满口余香。
“哇哦,合卺酒就是特别,清而不淡,柔香微甘。”
沈依依连喝三杯,才算暂解酒虫。揭开盘盖,果然全荤宴,同牢合卺说白了就是喝酒吃肉。沈依依胃口缺缺,夹了两三口便放下金箸,一心喝酒,很快就见底了。
看着精致地龙凤合卺玉杯,想起了测阴阳的“掷盏礼”,一仰一覆,俗云大吉,表示男俯女仰,阴阳和谐。沈依依做贼似地瞄瞄空无一人的四周,抿嘴奸笑,撩起床单,掷杯于床下。
龙杯仰凤杯覆,男下女上?沈依依囧囧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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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码着码着就睡着了,一桌子梦口水!~o(╯囧╰)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