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牵了小红马,尽管心中着急去找陈洛,可步子却不得不慢了下来。
她站定在林间的空地上,小红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不安的在原地绕圈子。
鹿儿轻轻的拍了拍小红马的脖子,稍安勿躁。
小红马似乎安分了许多,她闭上眼凝神细细分辨周遭的声音。
远处树梢的树叶一动,树叶旁的空气流动频率明显一缩,鹿儿会心一笑,一根银针便快又准的挥出。
树梢那人险险的躲过了那根银针,步法混乱显示着他的狼狈,却将自己暴露无遗。
“国师还是喜欢在暗处窥人。”她冷冷道。
成天意立刻换了一张经年不变的笑脸,仿佛刚才的尴尬挫败不曾发生似的,“鹿姑娘的武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谬赞。”她皱了皱眉。与人寒暄本就累,与讨厌之人寒暄就更觉得身心疲惫。
“怎不见陈少侠?莫不是你二人失散了不成?”成天意笑着问道,目光里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鹿儿一向厌恶这些虚张声势的假象,“出招吧!”
她话音一落,就在瞬间挥出了上百只银针,银针后都付有细细的银线,显然这并不是一击便了的招式,成天意看得惊诧。陈洛和鹿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他抚掌大笑,眼里是****的占有欲。
他提气攻出浑厚一掌,可掌风所致总是能被鹿儿轻巧的避开,下一招却又迟迟使不出来,那银针就像预先知道他的招式路数一般,总是干扰着他的出招方向。
偶尔被银针刺痛却是疼痛无比,那银针在穴位处穿梭,疼痛难忍,往往顷刻间便能反复推送几十次。他的内功以淳朴、浑厚见长,凝心谷的功夫又以青灵飘逸为胜,一时间他应接不暇,只觉得烦闷不已。这分明是上千把剑,而非普普通通的银针!
鹿儿已是力气快要耗尽,她记得临行时师傅叮嘱的,万万不可使出全力。她只是在耗体力,却不敢再多挥出一根银针,若是换了她未受伤之时,打败成天意或许有些困难,但是逃脱却是极其轻易的。
她白皙的额头浸出汗珠,成天意见状得意一笑,“看来鹿姑娘重伤未愈,主上若是知道又要怪老衲不怜香惜玉了。”
然而手中的力气却并没有减缓,“多说无益!”
鹿儿并不与他多说,只是招式上更加灵活多变,成天意跟着鹿儿的步法在场中央团团转,亦是烦躁不已。
成天意眼中已有怒意,二人纠缠已久,他料定这小妮子重伤在身定然不会撑得了太久。灵机一动,便放慢了攻势。
“鹿姑娘,老衲此行是送公主前来和亲,不知姑娘可会去永安观礼?”他依旧笑呵呵,语气却像是在闲话家常。
鹿儿冷哼一声,却不做答。
“不知陈公子可会赏脸?”他继续说。
鹿儿心中自是生气,“自然不会!”
“呵呵,老衲看未必。不如这样,老衲同姑娘打个赌可好?”
“哼!”鹿儿并不回答。
“如若陈公子肯赏脸,鹿姑娘不如同老衲一道回青国游览一番?”成天意笑说。
鹿儿怒极,“笑话!”
成天意倒似心情不错,“家主对姑娘你痴心一片,姑娘岂会不知?”
“告诉你家主子,我就算是孤独终老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牵扯!”鹿儿不耐,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如姑娘再同老衲打一个赌,如何?”成天意似乎乐此不疲。
“够了!”鹿儿大喝一声,又挥出了些许银针。
“呵呵,老衲觉得姑娘是否孤独终老尚未可知,但与陈少侠是断断没有结果的。”他笑着说道。
她已觉得有些吃力,上次伤到的筋脉隐隐作痛。可听他如此说心中的怒意更盛。
可是,妥协从来就非她人生中的词。
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不能任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就在她觉得精疲力尽之时,一杆银枪横插而来,气势如虹。那白衣的公子飞身而出将鹿儿护在了身后。
不错,来人正是沐凌。
他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威,虽不及门派招式那般炫目,可却稳健有加,进退有度,一时间竟和成天意不分上下。
一招御龙在天,成天意被震的退后了几步,脸色微变。
“南枪果真名不虚传。”成天意笑着说道。
沐凌却是一脸冷漠,可周身的气息却再不是那医者谪仙清淡悠远的模样,而是换了一种高傲的霸气,几乎是俯瞰着成天意。
“国师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他冷冷的说。
成天意却好似没有听出他语中的怒气一般,“小哥可否告知名讳?”
沐凌却是将银枪向后扎在地上,“沐凌。”
成天意盯着沐凌看了半晌,似乎在思索这么,末了,了然一笑。俯身一拜,“久仰。”
沐凌却并不搭理他,只是扶着鹿儿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成天意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祸水啊祸水。”
鹿儿心中虽然差异,可是身体的不适让她不得不停止猜测。
沐凌小心翼翼的抚着她,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鹿儿坐在空地上拒绝了沐凌的探脉。
她席地打坐,气行一个小周天,不过片刻便入定。在师门时无论是婆婆还是师傅,都赞她意念集中,内功修为稳健,再加上她受伤服用圣药与寒冰床的辅佐,早已非当日任人鱼肉的鹿儿。
沐凌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面容苍白,像画上走出来的人一般。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是易碎的。
他不敢触碰,怕着上天眷顾的美好,一碰即碎。
半晌,鹿儿睁开眼,眼里俱是清明。
“多些公子。”她轻轻说道。
沐凌摆了摆手,“你好像总是在谢我,不用谢我的,以后都不用。”
感恩的应该是他,不是么。
鹿儿似乎不想与他纠缠于此,“公子怎么会来救我?”
“朝廷派的医官到了,我便离开,恰好,恰好遇见了你。”他尽量说得自然。
其实朝廷的医官明日才到,只是他接到消息后心中大喜,快马加鞭就朝着永安方向追着她赶来。
可他怎么能告诉她?他了解她,他不是她的阿洛,那便同这世间面目模糊的其他男子没有分别。
“姑娘重伤未愈,恰好在下也要赶去永安,不若我们同路?刚那番僧着实可恶,有个照应,在下也好放心。”沐凌期待的看着鹿儿,手心却是都渗出了汗。
他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可自遇上她,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开始用整个人生去做赌局。
鹿儿低头思索了片刻,她犹豫的是陈洛日日念的“妇道”。只是她与沐凌之间坦坦荡荡,江湖儿女理应不拘小节才是。最重要的,越快找到陈洛,自然越好。
他等在那里,像是等了一个季节。
他看她低眉思索的样子,只叹她怎样都是美的,即使此刻以纱遮面。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公子了。”
他觉得他就要跳起来,可是他没有,只有激动握拳的手出卖了他,可是很快的,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它。
“姑娘客气了。”他仍旧彬彬有礼,可心中雀跃,从未有过的高兴充斥着他的脏腑。
他想,怪不得有人嗜赌,原来赢了是这般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