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杨怀张着血盆大口,眼珠子直往外蹦跶。
代州刺史府,正堂。
代州历来是北地险隘,北汉之时,皇帝刘继元便遣杨业镇守雁门关。可以说,这地界算是杨业的老窝窝了,还真有种胡汉三回来的感觉。要说意气奋发也不为过。
这刺史衙门自北汉降了宋,就一直搁置不用。这么大一个府邸不是没人看上,而是这刺史衙门的装饰、格局完全不入自南而来那些个文臣武将的胃口。先不说别的,这但就这大厅,完全乃青铜所著,四面俱都镶嵌虎头狼身,有的时间久远了,隐隐还能望得到那青绿色的铜锈。乍一看还真有一种庄严肃杀之气。
试问这样的装饰格局,怎会让中原那些个看惯了雕栏玉彻、红花绿柳的文臣武将所看重?
这正堂之中,杨业端坐正中,面沉如水,庄严肃穆,威风八面。杨业正下左右两排各个儿子将领正襟危坐,全都低头顺眉。这大厅之中除了杨业案上的紫檀熏香如丝般萦绕飞旋,就在也看不出半点动静。
“欺人太甚!”杨业突然拍案而起,声色厉荏的怒吼道!
这一声怒吼,吓得众人背后一身冷汗,自从杨业降了宋,久居天波府之后还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就连平常为杨业着实器重的杨大郎,也不敢轻易上前劝说,生怕触了霉头。
见下座众人皆静若寒蝉,杨业才发觉有些过激,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行了,耶律斜轸下来战书,说大宋以百万雄师震慑其区区十万残兵,呵,这雁门关弹丸之地,百万雄师,可真抬举我杨业!分明是卑鄙无耻!杨延平,你说!这耶律斜轸何等狼子野心!”
大郎杨延定似是早已料到父亲会出言询问,站起身子,拱手一礼,开口道:“启禀刺史大人,依卑职看来,耶律斜轸举兵来犯,大事当前,决不能自乱阵脚。辽人此番目的就是要在名义上动手脚。说的好听,区区十万大军来会我百万雄师,试问雁门关何来百万雄师?不就是为了出师有名?但,如今天下之事,南北二分,何来有名一说?战便战,退便是退。何须这般惺惺作态?去岁官家征辽只同仇敌忾,收复燕云。耶律斜轸如此作为,恐有些自作聪明。”
话一落音,二郎杨延定首先应和道:“大哥所言甚是,辽人多此一举,无论如何开口我大宋子民都恨不得挖其骨、咬其肉!”
“对,辽人假仁假义,当杀!”
“刺史大人,下令迎战吧!”
众将纷纷狂吼的应和着,青铜墙壁的回声,震荡这每个人的心灵,听的叫人热血沸腾!
杨业抬手虚按,顿时场面冷静下来,杨业看着各个满怀激动的眼神,心里一阵安慰,开口道:“诸位同袍,今能与诸位血战沙场,实乃我杨业之幸。杨某代大宋千千万万百姓,多谢诸位,请受杨业一拜!”
“刺史大人万万使不得.....”
“对呀,对呀,快快请起。”
“下官不敢啊....”
众将见杨业说的动情,虎目含泪,纷纷上前搀扶。
杨业起身之后,面露笑容,面对众将重重的点了点头。
待重新坐定,众人少了一一份激动,多了一份责任;少了一份热血,多了一份默契。总之雁门关众将面对耶律斜轸的第一轮攻击,被杨业轻而易举的化解,不但如此,反而让雁门关在人字上变成了一块,踢不烂、踩不破的铜墙铁壁。
“眼看这耶律斜轸不日即将到达雁门关,诸位可有良策?”杨业一手伏在椅背上,一手扶着三寸胡须,面露沉思,不无担心的问道。
众将正在思忖着,大郎杨延平开口道:“启禀刺史大人,依末将看来,辽人十万大军来攻,必定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倾巢而出。且辽人之长乃在野战,纵横草原无往而不利。但说到攻城,虽说不到两眼一抹瞎,但实不擅长。如若我雁门关三千守将人人忘死,末将敢断言,雁门关可保一月无虞。届时官家早已收到消息,必定来援,辽人只能铩羽而归!”
杨业点了点头,不可置否,似是在寻思着这法子可不可行。
见杨业不吱声,杨延定也不敢擅自打断,抱拳一礼,退了下来。
二郎杨延定,历史上并未描述其有过人之才,其实不然,杨延定善谋略、力千钧、往往杨老令公之谋不可决者,接凭延定断也。
有此可看出,杨延定不仅善谋,且善断。
此时见正厅静若寒蝉,杨延定随着甲胄摩擦声响缓缓站起,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开口道:“刺史大人,众位将军,延定以为,大哥所言极是,但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官家之禁军远在汴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物资、银钱战马皆是多如山岳。岂是一时半会就能准备妥当的?一月的路程,耽搁耽搁却远不止这些时日。当然这只是延定妄加揣测,可这求援还是要求的。但事关雁门关数万百姓、大宋河东数十万百姓身家性命,不可不率。”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隐隐一股正气从杨延定那英气逼人的脸庞散发出来。
杨业眼中精光一闪,拍案而起。口中连连叫了三个好字。
“那敢问少将军,有何妙计?”此时孟良疑惑的问道。说实话,孟良、焦赞在太原起就跟着杨业,这杨家兄弟可以说是他们眼看着长大的,眼见能有如此出息,心头也都欣慰不已。
杨业眼神一亮,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延定。
杨延定轻轻一笑,对着孟良拱手道:“不敢,妙计倒是算不上。依延定看来,辽人善野战,不善攻城拔寨。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我雁门关虽谈不上是天下第一雄关,然将士敢死,人人用命,我敢断定辽人定是头痛不已,前期必定毫无头绪。所以,这一鼓作气,咱们就算是泄了他的气。”
“不错,二弟言之有理。”杨延平笑着应和道。
杨业越听越觉得这思路越来越清晰,不由开口问道:“此言有理,计将安出?”
杨延定来回跺了几步,沉吟了一番接着说道:“此时辽军军心虽谈不上大乱,但有欠安稳,此时我军可派一浑身胆气的大将,出奇兵。此奇兵不必多,只三百骑足矣。”
“会不会太过少了?”此时焦赞也插嘴问道。
杨延定闻言,自信一笑,开口道:“不少,不少,辽军攻城,怎会不派斥候?不但会派,而且少不了。三百骑兵,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了。这一股子人马只要出了这雁门关,便是龙如大海。想要找到不是容易的。在说,我军人马本就拮据,哪里还有多余人马可供驱使?即使有,辽军斥候定会有所察觉!奇兵,贵在一个奇字。多了反而得不偿失。”
“二哥此意,可是前后夹击?”三郎杨延光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呼道。
杨延定哈哈一笑,开口道:“正是如此,三弟知我。”
“好!延定,此事就由你来安排,速去抽调三百精兵!”杨业大手一挥,满脸笑容,但瞬间又皱下了眉头,沉声问道:“这你所说一员浑身胆气的大将,该派何人?”
杨业一声落地,众将纷纷请战。
杨业大手一挥,阻止了众人。盯着杨延定,问道:“延定中意何人?”
杨延定微微一笑,迎着杨业那雄浑且如皓月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此大将,非刺史大人不可!”
众将皆目瞪口呆!
杨业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延定,良久,嘴角渐渐弯了一个弧度,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杨家二郎!”
“多谢父亲夸奖。”杨延定低头颔首。
众将适才是目瞪口呆,现下却疑云密布。天知道这爷俩在打什么哑谜。
其实杨延定此举,意义非凡。第一,杨业纵横沙场二十载,且冲锋陷阵更是宝刀未老。杨业一把尖枪无往不利,这点作为儿子的杨延定深信不疑。第二,两军交战,主帅不在军营,说出去谁信?耶律斜轸也定不会相信。这样,碍于杨业这个二十年的老对手,耶律斜轸打心眼里还是十分忌惮,在攻城之时,必定放不开手脚。对于官家准备兵马来媛,拖延了时间。第三,本就军心不稳的辽军突然发觉杨业就在其身后,对于军心而言,又是一个更深层次的打击。
这一个普通的择将决定,杨延定就能有如此目光,着实厉害的紧。
杨业笑声渐渐止住,开口吩咐道:“杨延定听令,速速前去抽调三百精骑,军营候命!”
“末将领命。”说完大步迈出正堂。
“杨延平听令,速派亲信兵士,兵分数十,每隔一炷香,便放出一人,前去汴京求援!”
“某将领命!”
“其余诸将,准备火油、巨石。誓收雁门关!”
“是!”众将齐声应和!
着实是好计策,如若杨怀在此,定会目瞪口呆,他一定想不到,杨业三百破十万,何等的豪气万丈。但这条计策竟然是出自二郎杨延定之手!
借用辽军对雁门关久攻不下,趁其士气大跌之时,突出骑兵,雁门关守军出城迎战,前后夹击,纵他有百万雄兵,也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