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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杨业遣杨洪把信交给环儿后,开始交代府里下人收拾行囊,又将八个儿女叫到一旁,交代了些琐碎。待到第三天,杨业,便带着三个儿子和三千杨家军,开往代州雁门关。
宋史兵志中记载“宋之兵志,大概有三: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曰禁军;诸州之镇兵,以分给役使,曰厢军;选于户籍或应募,使之团结训练,以为在所防守,则曰乡兵。”
顾名思义,杨家军绝算不上禁军,充其量在编制上算是厢军。可杨业手下的兵,可都是当初北汉的精锐之师,大大小小阵仗数十起,可说人人武艺、弓马不在禁军之下,也不为过。
杨业降宋时,赵炅便打过这只军队的注意,可又怕寒了杨业的心,最后不了了之。
在说杨怀这边,每日除了和阿福在后院做些杂活之外,并未去过任何地方,当然也在没见过周薇一次。同时,杨怀对杨德教他的吹炉膛的功夫,也丝毫不敢懈怠。每日无事时,都要吹上那么几个时辰。这中间,杨怀也托环儿给天波府送过几次书信,每次回信的不是杨四郎就是杨六郎。可这一日,回信的却是杨德那老梆子。
“怀哥儿当官了,杨叔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杨叔我无亲无故,平日里除了你,就没个说话的人。杨叔知道你身不由己,特此来信告知一声,老爷一人孤战与雁门,杨德却不能侍奉左右,心中大憾!每每梦到昔日死于辽人之手的父母兄弟、同袍将士。愧疚之心溢于言表。然杨德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着实希望有个人能传我志向。纵观杨府,无一人过于你右,今晚三更,城郊树林,猫叫为讯,不见不散。”
杨怀捏着纸张,眉头皱在一起,沉吟不语。
“为何半夜三更相见,关键我出的了这江南暖阁么?”
杨怀心里担忧,可他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安然无恙。
太平兴国五年,正月十一,也正是杨家军,开拔的第三天。雁门关外一片喊杀。
“奉雁门关防御使刘将军钧旨,全军回城,不得有误!”传令兵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手举令旗大喊道。
“哇.....”关外冲锋厮杀的将士一片哗然,眼见就能全歼这股前来袭扰的辽军,骤然得到此等军令,哪能不惊、哪能不怒?
“怎么章指挥使,尔等要违抗军令?!”传令兵质问道。
章毓咬着牙,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愤然不已,仰头问道:“为何?陈将军为何突然叫我等撤回?我手下兄弟损伤无数,眼见就能全歼辽军,岂能说撤就撤!”
“好啊!章毓,你要造反不成?”传令兵怒吼道!
章毓一听,心里也是惊慌,可是想到一个个倒在这雁门关外的将士,心中悲痛,仰面大哭,咬牙道:“末将遵命!”
雁门关西北三里外,数十骑兵刚刚站定,神骏的马儿,兀自哈着白气,想是这一路奔袭,卖了大力气。其中身着铠甲,手拿大刀,头上梳着羊角辫的汉子,远远向城门观望。
“特鲁儿将军快看,宋人回城了!不如我等再抢杀一番如何?”一辽军小校,持刀问道。
“不可。塔布儿,莫要忘了大元帅命令。我等只需袭扰,探得虚实。不得孤军深入!撤!”特鲁尔说完扬刀拍马,往回撤去,其余数十骑,口中“嗷”的乱吼,不多时,这一小股辽国骑兵便消失于雁门关外。
“我要见刘大人,勿要拦我,你们这些腌臜汉子!”章毓似是很气愤,直挺挺地就要闯进防御司衙门。门口处两个军汉,陪着笑,拽着章毓衣袖,好言相劝。
“章指挥使,您老就勿要为难我等了,刘将军严令,不见任何人。”一守卫苦笑道。
章毓哪里还能听的了他们的言语,他好几百将士,死的憋屈,要是辽军有个几千、几万,他章毓也没甚好说的,可那股游击只有区区几十人。还被放跑了,你让他怎能不火大?
“不行,今日本指挥使定要讨个说法,如若不然,我手下几百将士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干休!”这话说的着实重了些,吓得看门的两个军汉目瞪口呆,连忙跪下磕头。
“章指挥使,求您老行行好,这话要是被刘将军听了去,小的们不死也要脱层皮呀。”一长的稍微壮硕的军汉央求道。
章毓也是有点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吐出去的唾沫,想收拾收不回来了。当下心一横,一脚踢开两人。就要往内衙创去。
“别...别章指挥使,呜呜...呜呜...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放开!耽误了本指挥使军务,担得起么?”
“哇....娘啊,今天我哥俩就要死在这儿了....呜呜...”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断喝,从内衙传来。如同一声炸雷,镇的几人心头一凛,那两个军汉更是静若寒蝉,生怕招来大祸。
章毓知晓是雁门关防御使刘贺将军,四下望了望,沉声说道:“卑职虎威营指挥使章毓求见防御使大人!”说完,便杵在那,等待着。不知怎的,过了良久也不见传出声来。章毓皱紧眉头,心里忖道:“莫不是将军要处置于我?”
还未等想完,便听刘贺说道:“进来说话。”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
这让本来怒火中烧、信誓旦旦的章毓,心里一突突。眼下后悔已然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一进了,临进门之时瞪了一眼两个军汉。吓得二人心虚腿软。
二人对望一眼,意思说:“这叫哥什么事,长官们怨气都撒到咱们哥俩身上。”
章毓进了正堂,见刘贺正埋着头,处理公务。他也不好打扰,低着头,不啃声。
刘贺正批阅着四处送至的公文,抬头瞟了一眼来人,放下毛笔,从公案后走出来,说道:“坐。”
“卑职不敢。”章毓躬身答道。
刘贺一笑,兀自坐了下去,拿起案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边喝边说道:“章指挥使辛苦,不知何事这般匆忙?”
“卑职不知为何将军下令撤兵!”章毓抬起头,直视刘贺,一副浑然不惧之色。
刘贺从军数十载,可谓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兵没见过?像章毓这种耿直木讷之人,当个先锋官可以,可想再往上升迁个几级,那可是寡妇光屁股去偷情,不走后门可不行。再者说,公然顶撞上官之事他都能做的出,想怕是没哪个会欢喜他,也自然走不成什么后门。总而言之刘贺给章毓下了个定义:莽夫虽勇,不堪大用!
“章指挥使,本将问你,这几日辽军袭扰我雁门关,几何?”刘贺不动声色,显然不想与他置气。
章毓没好气道:“几乎日日如此。”
“哈。”刘贺抚掌道:“那就是了,本将再问你,辽军袭扰我军人马几何?伤亡几何?我军比之如何?”
“这....”章毓陷入沉思,想了半响,抬头道:“辽军这股游击每次不过数十骑,几日下来损伤不过十。”
“哈哈...哈哈哈....好!”刘贺一通大笑。章毓见状,胸中不由一股怒气横生,待要发作,却又听刘贺笑声戛然而止,断喝道
“好一个伤亡不过十!那我军死伤多少?整整八百!你要让这数千雁门关守军消耗殆尽,国之关隘无人可守,辽人长驱直入,辱我百姓,杀我袍泽,尔才甘心!!”
章毓头上冷汗连连,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刘贺点破,才敢如芒在背,头皮一阵发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贺又道:“怎的?不服?那本将就让你心服口服!自去岁官家征辽失利,雁门关一直相安无事,可正月刚过,就有小股游击出没,何故?”
“如是辽人抢掠,倒也还说的过去,可如今年关已过,辽人抢百姓些许粗粮麻衣,干什么用!就不怕打草惊蛇?!此其一。其二,辽人如欲取我雁门关,怎会只派不足百人的骑兵?且日日袭扰,未免太过托大!”
刘贺顿了顿,双目紧盯章毓,问道:“章指挥使,种种原因,你可曾看破?”
章毓瓮声瓮气,才回答道:“是...欲探得我军虚实。”
听了这话,刘贺脸上才恢复些许笑容,点了点头道:“算你还有些本事,可如今我雁门关虚实已漏,你说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卑职受教了,请将军恕毓莽撞之罪。”章毓这才躬身请罪。
“来人!”刘贺一声爆喝“传我将令,自今日起,全部将士严正以待,仔细盘查来往百姓,严防辽军奸细,如有可疑者,就地格杀,勿须报我!”
二人又小聊了一会,突听防御司衙门外一阵喧哗。
“雁门关防御使刘贺接诏!”听着声,一群作内侍打扮的锦衣男子出现在这二人视野,为首的,一手托着明黄色轴卷,一手捋着衣摆,大步雷霆像正厅行来。
“雁门关防御使刘贺接诏!”锦衣内侍,行至二人近前,再次呼道。
刘贺、章毓不敢怠慢,忙宽衣下跪,三叩九拜。口中呼道:“臣雁门关防御使刘贺接诏!”
那内侍冷眼观望,待一切礼毕,打开手中诏书,念道:“着,雁门关防御使刘贺即日起,回京述职!”
啊?
晴天霹雳四字,也不足为过。要知道,回京述职四字,意义非比寻常,文官还好,回京那就是如鲤过海,一国之中枢更是大展宏图之地。可武官呢?自古以来,招武官回京述职,不是蒙上忌惮,就是办事不利,囚禁至京师而困终生。说白了,一个武官回到了太平安逸的京城,还有什么功利可图?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他刘贺年不过五十许,或许在寻常百姓家,已是知天命,享安逸。可官场上的天命,就是资历够老,前程正旺时,
这猛的一下,却把刘贺惊呆了,适才还谈笑御下,甚至成竹在胸,点破辽军诡计,可就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这个沙场宿将,一下子,老迈了许多。
“臣....刘贺谢主隆恩....”
一切都随着程序,行礼、上茶、寒暄、直至点汤送客。
刘贺知晓,不是因为他多么无用、多么平庸。而恰恰相反,他太中规中矩,太无可挑剔。这让咱们的赵官家害怕,担心,如鲠在喉般食不知味。
这并不是因为,刘贺他拥兵自重,雁门关却也只有区区五千兵力,能闹腾到哪去?终其原因,还是雁门关乃边关要塞,距辽以千里,如若有失,正是山西、河东、甚至汴京对于辽军来说,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届时,大宋危矣,华夏危矣,赵官家更是危矣。故,官家不的不更替了刘贺,能安其心、稳其心。
“这天,终于来了。”刘贺抬首望天。
章毓呆在一旁,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原因是他和他手下一种将士都是厢军编制,如今主将回京,朝廷定会另遣一大将前来,自然也会带来军士,自然而然,他们就会变成乡兵编制,先不说地位不如从前,就连薪俸也不到原来的一半。
“将军....卑职....”章毓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会说些安慰之言。杵了半响,抱拳跪地。闷不啃声。
北风依旧凛冽,吹的心头冷意盎然。而这一将一兵、一老一少、一个站、一个跪。许久无声,一切失意都消融在北国清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