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望三生
拖拉机的司机没有到城镇就把我叫醒了,他让我沿着一条看不见头的路,顺着走过去,过了树林就可以到镇上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司机为什么不带我去镇上,他掉了个头,拖拉机就往回开走了,一车的稻草都还没有卸下呢。
这里应该不会有狼吧?
我心里的确是挺怕的,不过,要是我走的快,在天黑之前去到城镇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把背带紧了紧,太阳现在是在正中天的位置,出发!
树林分在两边,叶子都长的大大,很能遮挡阳光,中间的路似乎是车子经常撵过的,泥土被压得白白的,还能看到一些车子的痕迹,如果有一辆车子经过就好了,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那个开拖拉机的村民不肯把我直接送到城镇去,破风跟海洛好像也没跟他提起说一定要送到镇上去,人家都已经转车头掉回去了,我也不好意思叫人家再转个头送到镇上吧~~~越想越矛盾,这些路程倒是没有那么远了,昨天走的过度的脚还是又酸又疼。
树林里面的风很凉快,所以走的一点也不辛苦,石头在我的脖子上跳得当啷当啷响。可是越走我倒是有点奇怪了,车子为什么都没有出现呢?如果是道路都被压白了,应该有很多车子经过的吧?像我们老家的那条泥路一样。还是这里很少车子经过,但是车子都很重?
太阳越来越西沉了,我怎么瞪大了眼睛,都没看见城镇的影子。
难道那个人嫌麻烦把我扔下了?这么个地方连鸟叫声都没有,就听到树叶和叶子跟着风的声音唰唰响,安静的要命啊。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怎么办,往回走吗?回去找破风和海洛,还是继续往前走呢?现在的状况,要是往回走的话,要连夜走可能都走不到,那辆拖拉机开了一个早上才把我拉到放我下来的地方,现在我又走了这么久,往回走不划算啊……我站在原地抓狂了半天……还是往前走吧,大不了,就跟小学那样,在野外睡一个晚上吧……
我握了握银白色的手镯,唱着歌继续迈开了脚步。
天空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一下子就变得很黑,在夕阳灿烂之后,红色的火烧云还陪着月亮看着我,眼睛前面的景色渡了一层金黄,很柔和很柔和光彩,就像涂了蜂蜜的香蕉,看着就甜蜜。月亮的光越来越明显,水一样把太阳的金色慢慢溶去了,小道一眼望过去,又全部都是银白色的世界,看得心情都轻快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晚了独自走在没有人的地方,而且这么亲近大自然。夜里的空气凉凉的,像爸爸和我打球回来的时候的风一样,水水的,润润的。晚风吹起蟋蟀的叫声,树叶里的婆娑更响了,树林前面的路豁然打开,一个大大的池塘出现在面前,平静得像一面超大的镜子,月亮在湖面上的倒影微微地动,湖边好像是修葺过的,有三四节石阶梯,我跑过去在用手来掬起一捧水,清凉,把疲惫都赶跑了,我没敢喝,但是我觉得这里的湖水一定跟破风和海洛家的那口井里的水一样清甜。树林出来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有半个我那么高,磨得很匀净,在石梯的上面还垫有两块很大的石板,光亮可鉴。我坐在石板上,把压缩饼干拿出来跟在破风他们家打的井水做了晚餐,半天也没看到人影之后,我在石阶梯上急忙洗了澡,又用湿毛巾把石板擦了一遍,铺了些衣服躺下了。
好像刚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旁边巨大的声音吵醒了,我蓬松着眼睛四处看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黑了,到处都是阴阴的,月亮也被乌云盖住了,只露出一点点黄色的淡光,我刚明明睡在石板上,现在手下碰到的却是一张柔软的铺盖,草棚的外面是一条滚滚流动的江,大家都挤在江边看着天上肆虐的雷电,还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害怕。我裹紧了身上的长袍,也去看他们在围观的闪电,我的身上穿着的是红色的大花衣服!?怎么回事呢?!还好白色的镯子还在,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挤进了人群走过来,亲密地拉了我的手就走,我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可是我一点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被他拉着跑到了上游,那里的雷电更加猛烈,在江边系着一只竹排,书生揽着我的肩膀,指着雷电不停地说话,我努力地听,还是只听到了轰隆的雷声。
许久雷声才逐渐小了下去,江下游的人慢慢散开,一轮明月渐渐地露出了云间,天空是深深的蓝色,书生把我抱上了竹排,解开绳子顺流而下——
两岸都是矮小的房子,江水很柔和地把船带到了江心,我还是听不清楚书生说的话,但是江上的风慢慢地吹,把月光也吹得荡漾起来,让我觉得很舒心,还有一种安全的感觉。转眼间我们就漂过了喧闹的城市,向着下游一直漂一直漂,我的眼皮一直在打架。
醒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出现了,像半个蛋黄,慢慢从心里面浮起来一种孤单和酸楚。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赤脚站在在了一处江水的上面,有一具水里的尸体,穿着红色的大花衣服,像是我睡觉前穿着的那套。脸是向下的,头发和衣服在水面上平平的铺开,我一点也不害怕,就这么定定地瞧着,看江水把她慢慢地送走,直到不见。
因为我看到了光亮,所以我不顾一起地向光亮跑过去,我知道那也许不是让我重生涅灭的火焰,但是我知道,我只有过去,才知道我未来的路应该怎样。
太阳升到了我的头顶的时候,我突然有了这么一番感想,于是,我就朝着太阳跑过去了。太阳是在天上的,我越跑越升高,居然踏着空中的云和风,一步一步地跑进刺眼的光芒里面去。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我现在的感想:“天堂?”
我站在一所西式的教堂里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很阴暗的天空,一样是乌云密布,一样有雷光在闪耀。教堂的正前方,神父正在给座位上的人们展示魔法,把一堆石头变成粉末。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都是被钉死的木板,连窗口都钉着几块。外面全是张牙舞爪的妖魔。好在有木板挡住,它们才进不来。
座位上的好像是各国的首相,有上百的人,仿佛是世界的危机那样。他们急切地商量着。眼神焦急地向屋顶那只遥遥欲坠的马蜂窝看过去。
眼神看上去的时候,我感到了由衷的恐惧,就是那种看到天敌的感觉,手脚都不会动了。突然有人吹响了喇叭,教堂里哄地一声乱成一团。钻桌子的,躲人下面的,哪里还有首相的样子,我忙趴在地上,爬进桌子的下面,用厚背的凳子挡在面前,这里的教堂真奇怪,桌子椅子跟我们教室里的差不多,就是桌子下面是密封的。
人的惨叫不停地传过来,到马蜂的嗡嗡声退去的时候,外面的人只剩下了四十来个。传教士用敲的,顺着木板一路敲过去,首相们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睛随时注意头顶上的大马蜂窝。
传教士敲开了一处木板,首相们争先恐后地爬了出去,我也跟着在洞里钻了出去。
黑黑的管道,我只顺着一个方向,爬了好久才重见天日。天空已经晴朗了,露出很适合郊游的笑脸,但是首相们已经坐上了大巴士,车门一关,屁颠屁颠地开走了。
我的背后,已经不是教堂,而是一所相当大的学校。
走到这里,我的人完全都糊涂掉了,我怎么到处走呢?而且走的地方,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不是在石板上睡觉吗?我的包又不见了,怎么我还一路走的那么心安理得啊!!!那我还该不该继续到处乱走呢?还是说我应该呆在原地等个什么救命的天使来给我带路?这种事情是发生在童话故事里的吧?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在童话故事里面瞎逛呢?我的白马王子又没出现——
但是如果不走,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我摸摸手上的镯子,幸好还有你在,不然,我铁定已经吓疯了啦。我鼓起勇气,继续沿着大路一直走,一直走。
这条路很像我们家附近的道路,但是我不经常过去的。很和蔼的墙壁,然后在墙壁上面会开展出树的枝叶或者是,成簇的鲜花,一两只慵懒的大猫躺在墙头上,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连道路上蹦跶的小鸟它也不看。太阳暖暖地照着我。
走了不久,我就到了一条小桥上,往上游看去,这条水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好像是我从竹排顺江下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吧?这样的水,跟那天的水的声音是一样的。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副景象,一种很孤单的感觉,红色的大花衣服,散在水面的头发,随着江水越飘越远,直到不见……
我努力把头往下探看,慢慢地,慢慢地…………
碰咚!
我的脑袋直接撞到一块石头上,疼得我直咧嘴,面前的桥和江水居然不见了,我面前的是一堵很高的石坡!
没有所谓的怪石嶙峋啦,但是在坡的半腰上居然有一条铁路,这么多碎石头还能把铁路起在上面真是太强悍了。石坡的周围比我们老家的鞍山要好的多,起码它还有一半是绿色的,能够称的上是山。
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转头看时,是一个画了两条黑色眼影、穿制服的女生:“跟我走吧。”
莫名其妙,从哪里冒出来这个人啊。我四周看了看,也不奇怪吧,周围这么多房子,一个两个女生走出来很正常……她为什么叫我跟她走呢?
她走在那些碎石上面走的很轻松,居然都没有把石头踩掉下来,我就不同了,又爬又攀地手脚并用才跟的上她:“我们去哪里?”
她一直不答话,我跟不上的时候,她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我。我快追上来她就又开始走。
上了石坡,沿着铁路向太阳走了几分钟,我又看到了那条小桥和那道江水,我怎么一下就会到了石坡的前面呢?我们绕了几绕,从阳台进到了一间很白的很窄的房子里。两步就可以走完看光的空间里面只有一个客厅,就一个窗,一个石沙发,一个木制的电视柜,还有一角阳台。太阳的光照进来,显得所有的东西都很刺眼。
两个黑衣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擦在我们身边过去了,男孩脸上是兴奋的笑容,直直的看着我笑,虽然是一瞬间,我还是被电到的感觉,有一种在冬天的时候晒太阳的暖和,他们好像没有看到我和女生,穿过墙壁就不见了。
我还是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着男孩离去的方向,脸上湿了一片。
皎洁皓月,那个书生抱着穿着大红花色的衣服的女人在竹排里坐着,和着江水的流动,低声地吟唱。女人幸福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下一下地把怀里抱着的满簇的红色花朵抛起来,任她们落到江里去。
我赤脚站在江面,看他们俩的脸和竹排离我越来越近,在我的瞳孔中越来越放大。
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头上被狠狠地啄了一下,我大叫一声跳起来,惊飞了呼啦啦的一片雪白。石板上还有几只大胆的鸽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咦?看看四周,怎么又回来了?我的毛巾被我踩在石板上,书包好好的躺在睡觉的枕头的位置,太阳已经出来好高,看着有些刺眼了。鸽子们见我跳起来,又翻不到吃的,哗啦啦一声全部都飞到树上去了。我忙在石阶梯上湿了毛巾,用力搓了两把脸,水在湖面漾开了好多小圈,慢慢平静下来的水面,我盯得出了神——
那个女人的脸,怎么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