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连汉文更了衣,待婢女们陆续都退出了房,戚氏咬了咬下唇,细声道:“老爷,绿央的事,妾身有话要说。”
连汉文不由得就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她的事不用说了。”
想起当日在晋阳王面前丢的面子,他就又觉得一股气涌上脸,让自己热脸不已。虽然他确实有把绿央送进世子府的意思,但是被人直白说出,老脸实在挂不住。再加上绿央确实是做过了……
“你那日说的,我回头深思,正是这个理。就算是世子对绿央格外关怀,绿央也不过十三,又怎么会当真?若他是存了心戏弄绿央,并没有娶她的意思,到时候要我连府的脸往哪里搁?世子爷一日没有放言,他们的举止也该收敛!眼看绿央已经渐渐长了,她的心事又向来清晰,若是被回绝了,咱们连府的脸就丢光了,绿央这辈子也就毁了。”
连汉文紧着眉头沉声道。
那日,下了朝被晋阳王府出言侮辱虽然气愤难耐,也不至于让他起了放人下乡的念头,若不是戚氏跟他谈及绿央的心事,慕容世子一日没有明确表示想要娶绿央的意思,哪怕他再宠她,如此下去也不过是私相授受!他虽然有那个意思,但是若是这种方式打他的脸,他可是不愿意的。再加上,出了黎城王一事,不论怎么说,晋阳王府和黎城王向来交好,黎城王虽被软禁在京,但接下来会继续得到什么严罚也是未知。现在更是时期紧张,太子一党若是站错了方向,极为容易牵扯进去,随时乌纱不保。首先撇清关系也是好的,他正好趁此做好准备。
把绿央送去庄子,一来是想显彰他并没攀求权贵之心,二来也让连府避避晋阳王府与黎城王交好的风头。若黎城王一事没有牵连旁人,反正绿央还有两年及笄,待绿央接了回来,如果慕容世子对她是真的有意,两年眨眼一过,到时候,她也会被世子收房,既是这样,又圆了他的脸,又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所以绿央放乡一事,是钉在铁板上,没改变的余地了!
戚氏心里冷笑,平时就一副慈父嘴脸,关乎自己的脸面的事,又那么容易妥协,这男人啊……不过他不是这样,她也就没法钻到空子。
当然这个时候她不会去故意让连汉文犯堵。戚氏心念转动,柔声道:“绿央的幸福自然是最重要的。老爷的决定是极好的,让她去庄子收收心,待她及笄之后,依她的才貌,回头说亲的还怕少么?”
她刚说完,只见连汉文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她不禁心里嗝咯的打了一下鼓。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连汉文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移开视线,声音淡淡的道:“她的婚事我早有主见,你不用费心。”
戚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果然还存着心思!
气氛顿时就冷了下去。戚氏明知道不能这样,还是心有不甘,顿了顿,始终忍不住又道:“妾身是她的嫡母,她的婚事,难道还没权管么……”
她语气带了三次凄然,这么多年来,她对绿央虽不算太亲近,但是样样关照,作为一个继母,她自问做得十足,但是连汉文……始终防范她,始终防范她!
连汉文瞥了戚氏一眼,道“绿央还小,你若是想操心,还不如想想阿天和红漫的亲事吧!紫檀也及笄了,当日你总是觉得这个配不起,那个衬不上,一年拖一年,也该是时候计划婚事了。”
此言一出,戚氏的脸顿时一白,半天不能言语。
她能听出连汉文话里的怨怼,连墨天今年已经十七岁,但无功名在身,出身高的小姐嫌弃他没出息,出身低了连汉文又瞧不上眼,看来看去也找不到适合的姑娘,这能怪她么?而连红漫,与紫檀仅差半岁……连汉文平日对红漫不闻不问,但是原来他都惦记在心。连墨天娶妻倒还好说,但谁家郎君会娶一个疯女人?也不怕贻笑大方!
至于紫檀,她的才情相貌都极佳,除了皇孙贵族,那些纨绔子弟又怎么配得起她?偏偏,老爷总是把机会推给绿央!
戚氏忍下了气,低垂下头,道:“是妾身做得不周到,耽搁了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婚事。那老爷同僚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连汉文想了想,道:“阿天的婚事就暂时不用理会了,我已经有了个人选,是我师父的另个徒弟,我师弟普台山县令的千金,才貌都是出了挑的。已经和师弟谈过,互相都很满意。不过年纪跟绿央差不多,所以倒不着急。至于红漫和紫檀的夫婿,我在朝中自会好好看看,你也别闲着,多点带她们出去见见人。尤其是红漫……你,多留心点。”说到最后,连汉文不禁脸带喟然的轻叹了口气。
对于连红漫这个大女儿,他自是愧疚的。当初顾氏还在的时候,那孩子也倒是精伶可爱。嘴巴甜又会撒娇,就跟现在的绿央一样。顾氏死后,他刚好升职,忙着笼络大臣,忙着打通自己的官路,把戚氏扶正之后,把一切都扔过戚氏照顾,对家里的关注就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漫就变那个样子了。看到他也像不认识似的,府上上下都说大小姐疯了,他也知道红漫是疯了,但是他却不愿意承认。
那样是不是代表他是个失败的父亲?自己的女儿变成那样,他除了疏远她,除了把雨漫阁四周的墙壁束起来把她变相监禁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妾身知道了。”戚氏不知道连汉文在想什么,想来想去都不甘心,便瞧着他的脸色,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日世子府不是发了邀请帖给紫檀?你说世子会不会对紫檀……”
连汉文闻言,意味深长的看着戚氏。“那日收到帖子的不是也有其他人么?”
戚氏脸色一动,道:“这个妾身自是知道的,但是,老爷……紫檀她性子娴静,才气又好,若是慕容世子见着了,也会心喜的……”
未及戚氏说完,连汉文就瞪着眼对她大喝一声:
“你不用想了!紫檀与慕容世子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