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真的恼了,这才收起了坏笑,一本正经问:“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恶人了吧?”
我瞧着他,笑道:“公子怎么会是恶人呢,我们这种恶生生要被人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低贱下人,才叫恶人。”
我言语中透着火药味,他皱了下眉毛,继续问:“你就没觉得那****在甘泉宫说的那番话是别有意图?”
我“哼”了一声,说:“别有意图?难不成公子故意如此,并不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是要救我脱难?”本是随口打趣一说,话音渐落,脑中跟着闪过那日甘泉宫的种种,心中也开始犹疑起来。
我本就不曾得罪成蟜,知晓了他贵为王弟的身份后,更是满心想着要去讨好。虽说一直没有得到机会,没能献尽殷勤,可他也并没有理由要如此歹毒对我。若说他是因为喜欢婉月公主,要为她出气?倒是也能说得通,可是,若要细细推敲起来,又似乎是漏洞百出。
一则,是那****来得未免太巧了些。怎么偏偏在赵太后应允了要将我五车碾压致死他就出现了呢?二则,那****曾对婉月公主说,芈太后见了我也定会瞧着我不顺眼,没准叫我前去也是要寻我的错处。可见过芈太后,她却是一副完全先知先觉的样子,更是设法要袒护于我。再者,他许诺婉月公主日日陪她一起教训我,定要让我生不如死的话也并没有得到落实。若是他真的喜欢婉月公主,怎么会对自己心爱的人失言。即便明着多有不便,暗地里也不会让我过得安逸了。还有,婉月公主说要将我处死时,他的神情。。。。。。
似乎我到了长乐宫,所有的灾难便都随之结束了,一切的一切,蹊跷幸运得如同真有神明庇护。
我轰地恍然大悟,看着他睁圆了眼睛,问:“不会真是如此吧?”
他笑得一脸委屈,道:“可不就是如此。”
我懵懵地瞧着他,成蟜看上去是会让人觉得邪坏了点,却也是没有欺骗我的必要。我思索一下,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有危难的呢?”
他邪邪一笑,说:“前些日子,婉儿来找我哭闹,说你是吃人的狐妖,我就猜到是你耍了鬼把戏。惊叹着那个胆小如鼠的夏文嫣竟是如此古灵精怪的,同时,也担心一旦被性情乖戾的婉儿识破了会对你有所不利。”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看清了这点,我这当事之人却是愚得不到死到临头之时还浑然不知。
他又笑了一下,继续道:“那日在园中远远瞧见婉儿带着你往甘泉宫去,便料想,定是你假扮狐妖的事情败露了,就偷偷地跟了去看,果然就撞见婉儿正在掌掴你。”他故意“唉”了一声,道:“白白为人家搜肠刮肚又赌咒发誓的,还不是被人家当成了恶人。”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装作没听到,问:“如此说来,也是你请了芈太后出面来袒护我的?”
他想了想,笑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算是呢?我也不过多理会,狡黠一笑,道:“好吧,我只当你将功折罪过了。”
成蟜不明白我的意思,抽着脸不快地问:“我如此用心良苦怎么就成了将功折罪了?”
我故意僵下脸来,道:“我问你,可是你在外散布谣言,说我生了倾城之貌,歌声又美如天籁,为我惹祸上身的?”
他将目光滑向一边,支吾着说:“这。。。。。这。。。。。。我只不过与王祖母说过一回,谁知道哪个耳朵长的奴才就听了去到处地传。再说。。。。。。。再说,我说得也都属实,怎么就是散布谣言了。”
我强忍着不笑,板着脸喝道:“就因了你这一句话,害得我差点惨死在车马之下,还敢说没有?”
他忙摊开两手示意我息怒,又道:“好好好,你说有就有,不想谢我全也随你,反正这救命的主意本也不是我出的,想想我也不算太亏。”
看他堂堂秦国一公子,被我唬成这副样子,就憋不住想笑,听得他如此说,又是惊疑他这样满肚子鬼点子的人也需要别人来出谋划策,且谋划得如此巧妙及时,也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问道:“这主意不是你出的?那又是谁出的?”
他脸一扬,摇头笑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撇撇嘴,这也要卖关子,只当是不告诉我,我自己就猜不出吗?在这偌大秦宫,除了燕丹谁还有那份闲情去关心我的死活。
我心中有数地笑了笑。
他不解地看了我两眼,问:“你笑什么?”
我笑着眨眨眼,也学了他的样子,卖关子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他知道我在逗他,瞥眼笑起来。过了一会子,又正经起来,道:“婉儿也并不是什么坏心的人,不过就是有些任性,你可不要记恨了她。”
我听他这样说,心中有些反感,“嗤”了一声,不作理会。假意向他身后瞧了瞧,问:“怎么没见你牵那个。。。。。。那个出来?”
他向身后瞄了一眼,会意我口中的“那个”,就是那****牵在手里的凶物,笑笑说:“再牵出来只怕又要惊了美人魂了。”
听出他是借着那****被惊吓的窘迫样子故意调侃我,又气又觉好笑,故意佯装生气,转身道:“公子自去赏花吧,我可是要回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我笑瞥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望着他,“哎”地叫了一声,笑说道:“谢谢。”
他一笑,道:“下次见了我别再像见了瘟神一样了。”
我也不答言。笑着往回走时,心里莫名觉得很是畅快。这么久以来一直暗恨着的人却是明里暗里护着我的人,那张始终被我切齿讨厌着的邪邪坏笑现在看来也觉得尤为可爱。似乎在这秦宫不知还要度过多久的漫长日子里,又看到了一点光亮。少了一个假想敌,多了一个性情单纯率真的朋友,又怎能不叫人由心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