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倚云山的路变得无比漫长。程筱柠得承认，此刻她的心情低落得一句话也没力气说。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相遇，注定换来的是一场悲剧的意外？如果小落落没有错，郑磊也没有错，那么，到底该将罪责推在谁的头上，命运吗？这实在太可笑了！
快到山腰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来来终于沉不住气了。拿手指轻戳了一下筱柠的胳膊，小声道：“所以，那个郑磊是中了妖毒，对不对？”
“嗯。”
“就算是药婆婆，也医不好吗？”
“拖太久了，药婆婆恐怕也没办法。”
“那颗灵药是假的，大师也是骗人的？”
“我想，他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江湖骗子’吧。”
“还有……”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问我问题？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程筱柠忍了他好久，终于受不了了，回头大声吼道。
来来一扁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我又没做错事……”
“对你没做错任何事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请你不要再烦我好吗我谢谢你！”筱柠不喘气地直喊到他脸上，回头刚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问道：“我要回高家，你跟着我干嘛？”
来来委屈地道：“我就是看你情绪不对，担心你路上有危险，所以才想说陪你一会儿嘛。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凶……”
筱柠冲他翻了个白眼：“你长得这么粗犷，就不要再学去去卖萌了，看得我胃里直翻搅！我没事，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好，我走还不行？你记得回去吃药，千万别忘了！”来来恋恋不舍地道。
“啰嗦！”程筱柠再也不看他，扭头直奔山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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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家门，迎面就撞上一脸气急败坏的余悠悠。她那副模样像是刚被打劫了一样，披头散发，衣服上一大块污渍，妆也顾不得化，看上去好像反而清秀些，凭空小了几岁年纪。
筱柠愕然：“你这是……”
深夜里，余悠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程筱柠，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相好的啊？有什么比我哥的健康更加重要？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你就没有一点心疼吗？你就没有……”
好了好了！”程筱柠被她吼得一个头两个大，莫名其妙道，“高亦泽生病了？”
“你以为呢？”余悠悠两手叉腰嚷道，“高烧两天了，又不肯去医院，我都快急死了，你居然不管不顾，还敢挂我电话！有胆子就再迟一点回来给他收尸啊！”
怪不得早些时候高亦泽发短信给她装可怜，原来是想求助呢！
“我不管你究竟是女佣还是女朋友，反正现在人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余悠悠说完转身就冲进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筱柠被她骂得一肚子火没处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心里盘算好了只要一见到那个不要命的死男人就臭骂他一餐，然而刚走到门口——
“你……”难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高亦泽躺在床上，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捂在暖灰色的被子里，挡住了苍白的下半张脸。他那一头自然卷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因为发烧，嘴巴的颜色很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只有五岁半的孩子，无辜又可怜巴巴。
看见自门口出现的女孩，他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程妈……”
程筱柠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腔怒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怔了一下，摇头叹气地走到床边坐下来，抬起手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立即惊得叫了起来：“怎么烧得这么烫，吃药了吗？”
“嗯，悠悠去买了药给我吃，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
“干嘛不去医院？那里有鬼会吃你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得糊涂了，高亦泽居然撅了一下嘴，哼哼着道：“得了吧，我是绝对不会去医院的，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程筱柠哭笑不得：“可怕？真是……喂，你还记得周家那个小少爷周子豪吗？他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他才六岁，难道你也六岁？”
高亦泽一本正经地道：“就是因为我们对医院有相同看法，所以，他是我的朋友。”
不会吧，这是……嘴巴刻薄又讨人嫌的高亦泽？怎么感觉不太像呀……
筱柠以手扶额，觉得自己也开始有点头疼，嘴里念念有词道：“不肯去医院，可是这样一直高烧，很危险呀——我说，家里有白酒吗？”
高亦泽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那双湿漉漉的带点灰绿色的眼睛：“有。”
“你给我躺好了不准乱动，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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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筱柠用一只小碗盛了大半碗白酒搁在床头柜上，将高亦泽的手从棉被里拖出来，以药棉沾着酒，动作轻柔地一下下在他手心擦拭。
从前，那周家的小少爷发烧不肯去医院，周太太就教她用这种方法来替他降温，只是不知道对大人是不是也同样适用。氤氲的酒气在两人之间的一小块空气中蒸腾，熏得人像喝醉般有些恍惚。高亦泽的微闭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排密密实实的暗影，看上去既安宁又无害。
“好难闻……”男人皱着眉抽了两下鼻子，呓语般含含糊糊地从嘴里吐出这三个字。
筱柠小幅度地瞪了他一眼，道：“嫌难闻就去医院啊，你当我真愿意费心费力地在这当护工么？”
高亦泽“吭吭”刻了两声：“程筱柠，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病人，我实在不认为此刻是吵架的好时机。”
“……你不叫我程妈了？”筱柠愣了一下。
“程妈这么难听，是哪个白痴取的？”高亦泽并不睁开眼睛，抿着嘴微笑道，“好了好了，那时候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你还当真了？对了，你跑回来，是郑蕙香家的事情都搞定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回家这一通乱让她暂时忘掉这件烦心事，他偏偏又问了起来。
筱柠垂下眼睑，低落地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搞定’。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得没错，我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高亦泽从被窝里伸出另一只手，探到筱柠头上胡乱揉了两把，道：“别这么不开心。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发生那么多事，你不可能把所有麻烦都完美解决，也没那个责任，明白吗？”
筱柠动作麻利地躲开他的手，刚要一掌拍过去，想了想，又忍了下来。
“放松点吧，天天紧皱着眉头，压力太大了。”男人还在继续说着。
筱柠始终觉得他的话里隐含玄机。就好像……他已经洞悉自己的身份，站在高处指点苍生一样。还没考虑好该怎么发问，高亦泽却已经转了话题。
“唷，我突然想起来啊，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为我的贴身小女仆，你是不是该帮帮忙？须知道，这才是你的正经工作哎！”
程筱柠下死劲白了他一眼，扔下他的手站起来转身就走。
高亦泽在身后发出一连串夸张的大咳：“我喉咙不舒服，想喝橘子水。还有，煮点粥喂我好不好？喂，程妈，程筱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