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影心连熬了两夜,加上之前就有点小感冒,病情严重加急,发起高烧来。
当她悠悠转醒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转动着酸涩的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一时无法确定自己在哪儿。
忽有个人推门进来,莫影心急忙挣扎着起身,请看来人后便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发出令自己的吃惊的沙哑之声,“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家里。”钟侠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然后将药递了过去。
闻到药味就让莫影心皱起五官,推开药碗,困惑地问道:“你家?”
钟侠不依不饶地舀起一勺汤药,凑到她嘴边,“对,我家。我在云城郊外购置的一处房产。平常只有一位老嬷嬷在这里打扫清理,我偶尔会过来住几日。”
无奈,莫影心只好接过药碗,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汤匙,清了清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
这个回答让莫影心猛地一怔,心中翻滚起一阵狂狼,五味杂陈。那洛府,是真的过去式了。
钟侠盯着她无声说话的眸子,忽然道:“你不会心软了吧?”
莫影心呆愣,随即苦笑,“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还没那么傻。”
“那就好……你好好养病。一切有我。”钟侠低声道。
莫影心心头猛地一酸,眼泪立即凝聚在眼眶里了。几天以来,她倍感孤独,忽然有一个人来照应,加上病上这么一场,什么安慰的话都抵不过这四个字。
人在生病的时候都特别脆弱,莫影心面露柔软,可怜兮兮地瞅了钟侠一眼。那一眼,竟把钟侠的心揪住了。“赶紧先把药喝了吧,”看她满脸倦色,失了往日飞扬的神采,让他浑身不舒服。
“什么都不要多问,我自会帮你处理。”钟侠看着她乖乖喝下汤药,“先把病养好,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莫影心只觉得安心,听话地躺回被子里,片刻,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烧热竟反反复复过了好几日才转好,莫影心终于可以走出房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孙婶,你早啊!”莫影心笑眯眯地对照顾了她几天的嬷嬷打招呼。
“莫姑娘,你身子还弱,出来转转就再回去躺着。这病气儿刚过,可得加倍小心!”孙婶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姑娘,别的姑且不论,钟侠可从未带女子回来,所以她说什么也要帮钟侠争取到这姑娘的心!
“已经好多了,孙婶。再这么闷着我可真要憋出别的病来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莫影心凑上前去,很积极地要活儿干。
孙婶慌了,赶紧握紧手中的家伙事儿,“莫姑娘,你身子刚好,还是去休息吧。事情我都做得差不多了!”
莫影心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撇了撇嘴放弃。想起自己来这么久还没参观过这个地方,于是出了门,打算在周围逛逛。
钟侠购置的这宅子位于云城郊区,四周稀稀落落地建着几幢相似的宅子。没什么优美的景致,不过胜在树木成林,此时树枝上泛着点点绿意,春意浓浓。不远处的大树下设着一个茶摊,几个打扮像闲农的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莫影心觉得还是低调回避的好,省得被他们看到她这陌生人又要问东问西的。
刚转回身子,只听一个农人口中蹦出“洛知府”三个字,立即让她好似遭了电击一般僵硬了身子。莫影心下意识地找了蹭到茶摊附近的树旁,粗壮的树干挡住了她的身躯,平息静气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但听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道:“什么?全部砍头?”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农人叹了口气,“其实洛大人是一个好官,我真不明白,怎么会遭灭门之祸。”
一个得意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听我们家在城里做事的二舅子说洛府得罪了当今圣上的胞弟——六王爷。”
“哦?为什么?”
“为什么?”
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后来的八卦莫影心全然没有听进去。她猜到楚浔会发怒,但没想到暴风雨会来的如此迅猛。将洛府全家抄斩,那是多少条人命……
莫影心的步伐忽然变得不稳,摇摇晃晃地连路都走不了。她喃喃着摇头,“不……”
洛铭捷,洛景峰,景希,香秀,红鲤,四喜……曾经鲜活的人儿化为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出现在她眼前,莫影心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一股甜腻的味道满了嗓子眼。
不要!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六王爷别馆这几日比平日更肃静,侍卫们目不斜视地立在书房外,府内所有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出,被派进书房伺候的人都惦着脚尖走路。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小贵,也收了笑脸,束手站在书房内,额上渗出微微的汗珠。
楚浔从成堆的公文中抬起头,“你很热?”
小贵慌道:“没有。”
“那就擦擦汗。”楚浔重新将注意力回归到案头的公文上。
“主子,”酝酿了半天,小贵鼓足勇气道:“您要不要……”
“不必了!”也不听小贵说什么,楚浔就断然喝止。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按捺住自己。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但这几日,每到夜深人静,想起自己堂堂王爷被一个女子这般避如蛇蝎,男子的尊严就荡然无存。每逢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磨牙,双手紧握成拳,要把那可恶的女子用绳子绑了,还要要将那无用的洛府上下全拉去,仍到大牢里,然后处以极刑!
“来人!”
“在!”门口一班侍卫齐齐应道。
小贵也赶紧低下头等着他发令,可楚浔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也许,弄死她会让自己更不开心……可是,可是,他难以泄心头之恨啊!眼睁睁看她转头钟侠的怀抱,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之苦从心里溢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报!”暗影忽在门口恭声道。
“进来!”楚浔的面部神经微松,冷漠的神情少了那嗜血的张狂。
暗影进了书房,低声道:“属下见到莫姑娘独自离开钟侠的府邸,神色匆匆地往城中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话,楚浔的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