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吟风抬头，看向他一脸的醋意，忽然心情大好：“秋月眠，我有没有说过，现在的你很可爱？”
“什么？你……”秋月眠的脸顿时就红了，想生气又不知如何气，憋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出发！”
马车是经过特殊改造过的，车厢四壁包上了软锦。坐榻又宽又长，辅上了软垫，柯吟风躺在上面，感觉就象躺在沙发上一般。虽然马车行得极快，但是那拉车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步伐一致，拉得极为平稳。但饶是如此，柯吟风仍然感到身体十分吃力。
“是不是很难受？”秋月眠和她同坐在车厢里，此时，看出她的不适，担忧地问道。
“还好。”柯吟风侧躺着，沉重的肚子仍让她感到胸闷。她不想让秋月眠太过担心，于是微笑着摇头。
“你呀，脸色这么差，还骗我。”秋月眠生气了，将柯吟风抱过来，让她上身靠着他的胸膛。他的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酸痛的腰部。
“谢……谢。”柯吟风有些不自在，但不可否认，象现在这样一边半躺在秋月眠怀里，一边享受着他的按摩，身体确实感到舒服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她脸色有些尴尬，支唔着说：“我……我想……”
“是不是又想上茅厕了？”
秋月眠大大方方地询问，让柯吟风更加困窘了：“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是……”
“傻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怀孕后，随着肚里的胎儿一天天长大，你每天上厕所小解的次数是会增加。吟风，你以前面对我时的霸道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对我这般客气有礼？真让我难以适应。”秋月眠刮了下她的鼻子，对车驾车的人命令道：“将车停下。”
柯吟风小解完，秋月眠又将她抱回车里，重新搂她躺在怀中，手上的按摩工作仍是不停。
柯吟风微闭着眼，鼻中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良久无言。
忽然，她开口问道：“秋月眠，你说，花灵儿不会有事吧？”
“不会。”
“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自从把她救回京城，我就命人找到全城最好的产婆在她身边照顾她，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柯吟风对他的周到感到窝心，双臂环抱着他的腰身，说道：“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我总感到不安……”
“都说怀孕的女人多愁善感，果然一点不假。你呀，太过操心了。我也算服了你了，花灵儿这般对你，你不但不恨她，反而还这么关心她，真不知你是痴傻还是善良。”
“其实……其实灵儿也挺可怜的。从小流浪，身世可怜。再说，爱上浩然也不是她的错。只不过，她为了得到浩然，采取的手段偏激了些。”
“何止偏激？简直是狠毒。还好你没事，如果你有个万一，我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秋月眠狠狠地说道。一想到柯吟风因为花灵儿的伤害而承受的苦难，他就满脸狠戾。
众人风尘仆仆，赶回京城，没有稍息片刻，就直接去花灵儿住的小院。
当他们推开院门，看见院里的情景时，都惊呆了。
不大的小院里站满了人。柯吟风发现方伟，骆青瑶、古睿和无垢他们都在，人人面带忧色，沉默着在门外等待。
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从房门里进进出出，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大声地吩咐着什么，端水的，烧水的，拿毛巾的丫头仆役忙得乱成了一团。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深吟声，混和着门外的混乱声，响成一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吟风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院子，发现院子一角伫立着的皇甫浩然。几个月未见，他仿佛憔悴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他静静地站着，脸上不见一丝喜怒哀乐的表情。他的眼睛木然地圆睁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绝缘。那门里人的深吟叫喊，那产婆着急焦灼的叫喊，都传不到他的耳里，更传不到他的心上。
“天哪，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产婆在呼天抢地。
方伟还算清醒冷静，看见柯吟风一行人到来，他脸露欣喜，急忙抢步上前。
“老大，你可回来了，灵儿她……灵儿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提起花灵儿，方伟忍不住流下泪来。
“到底怎么了？”柯吟风一把揪住他，大声问道。
“产婆说灵儿早产。如今看起来情况很遭，产婆说，孩子还没有出来，可那血却一直止不住。”方伟哽咽道。
苗若风一听，脸色就变了，匆忙间甩下一句：“我去看看。”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放心，有似影在，不会有事。”柯吟风稳了稳心神，安慰方伟道。
骆青瑶走了过来，看见她挺着大肚子还赶了回来，满脸不赞同：“吟风，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事吩咐一声我们就好，何必亲自跑来？”
柯吟风摇头：“我怎么能不来？灵儿她这般状况，我不亲身在场，怎能安心？”
骆青瑶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转头吩咐骆明：“去，给柯小姐搬张软榻来。”
柯吟风阻止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目光转向那一直静默着的皇甫浩然身上，面露忧色。
“放心吧，皇甫不会有事的。”秋月眠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低声对她说道。
柯吟风怔怔地转头，看着他。
这个清俊的男子，早已熟悉她的一切，她的所思所想所忧所患，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是他太了解她，还是她太不懂得隐藏？
他的手从进院门起，就一直握着她的，没有分开过。从他的掌心，传过来一波一波的热量，令她浑身温暖起来。
“嗯。”她轻轻点头，道，“我想和他说说话，好吗？”
秋月眠闻言一怔，虽然满心不是滋味，但他没有阻止：“好吧，和他谈谈也好。”
皇甫浩然木然地站着，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手心，心底一片冰凉。忽然，一个阴影投射在他面前的地上。
“浩然。”一道熟悉的温柔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击垮了他冷硬的面具，一股酸涩灼烫的热流冲进眼眶。
“吟风……”他一把抱住眼前的女人，将头埋进她的颈脖处，呜咽出声。
“浩然……”柯吟风也是满腹酸楚，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轻抚着他的肩头，不知如何劝慰。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吧。
“吟风，怎么会这样呢？我……我不想和她在一起的，却……却和她有了夫妻之实。我也不想让她怀孕的，却……却有了孩子。我该怎么办？吟风，我该怎么办？”
柯吟风眼睛湿润了：“浩然，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虽然不喜欢她，可是……可是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我的……是我的。”
“嗯，我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你要好好待他。”
“可我不想看见她。我……我恨她，是她毁了我的幸福，是她……”皇甫浩然抱着她，象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柯吟风的泪也流了下来。
幸福，真的可以被别人毁掉的吗？还是，他本来就没有握住过幸福？
“浩然，你听我说，幸福……幸福是自己的一种感受，别人是毁不掉的。浩然，你明白我说的吗？”
皇甫浩然渐渐地止了哭声，抱着她，一动不动，沉默着。
柯吟风知道她刚才的话他听到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浩然，我们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幸福。你也一定会有的，相信我，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你已经选择了他，是吗？”良久，皇甫浩然吐出一句。
“我明白。”他缓缓地说道，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一柱香时间后，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苗若风疲惫不堪的脸：“我已尽力了，却只能保住孩子……是个男孩。对不起……”
“不……”柯吟风捂住嘴，悲伤得流下泪来。
怎么可能呢？
花灵儿，这个花般的女子，这般鲜活的生命，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吟风，浩然，你们进去吧。她要见你们……”苗若风神情悲伤，摇头叹息。
柯吟风微怔。
秋月眠轻叹一声，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去吧，你和皇甫进去见她最后一面，不管怎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想必她也有许多话要和你们说。”
“嗯。”柯吟风对他的体贴和理解十分感动。
房内，光线较暗，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屋里那张唯一的雕花大床上，花灵儿象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了无生机地躺着。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几缕青丝沾着汗水，贴在腮边。此刻，她圆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房门口，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静静地站在一旁垂泪。她几十年来，为许多女人接生过，却从来没有象这次这样惊心动魄、心痛神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