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王的头痛症在我的调理下,已经连续十天没有发作,当然我知道是因为药物抑制的作用。可是我没想到十日后,当我夜半子时从梦中惊醒,便听见杨华侍卫在急急敲着我的门,说:“师大夫,醒醒,王有令!”
我仿佛预知到什么似的,立刻收拾一路跟着杨华侍卫奔跑过去,直到闯入了青和殿。向来,这个时候他们是都不能进去的。
我推开门,一个人跑在黑暗的过道上,从来没觉得青和殿是这样的大,青冥王的寝室在青和殿的最里面,我只听见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害怕。
我冲进寝室的时候,一阵风声袭面而来,我本能地闪了一下,但仍可感到脸上被划出一个口子,血滴出来,我顾不上擦,没敢再往里面闯,就口里试探着小声地喊:“王上,我是甘草。”
里面没有声音,我又喊了一声,“我是甘草啊,王上。”不知为何,心里一着急,声音便带了点哽咽。
幸好,这次有了回应,“甘医师,你进来。”尽管声音装作平常,以我的经历,便知道那头痛症还是照旧发作了。
待我进屋点了灯,才发现,情况仿佛更糟糕了,他缩着身子,颤抖着,脸上的汗大颗大颗掉下来,一身黄织金里衣早已湿透,那情形绝对不是只是发作半个时辰那么简单。
我摸着他的脉象,时快时慢,快如万马奔腾,慢如蜗牛爬行,额上的汗不断地涌出和脸上的血交织在一起,我竟生出一丝无望来。行医许久,碰上小锦丈夫那种紫舌虚妄病症,后来也渐渐把他医好了。唯一措手无策,也只有这青冥王和阿冥一样的病症,因痛在脑袋,实不知如何是好。
估摸着那强劲的脉象是他自身的修炼术以之抵抗,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耗尽。正在我惶惶之际,青冥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来,看着我,眼神再也不是从前的犀利,甚至透露出虚弱来。
“医师,你的脸怎么啦?”他颤抖着问道。
我伸手一摸,才知道刚才那东西擦伤了脸,“不碍事,皮外伤。”我掏出药粉往脸上一涂,也不管有没有涂到。没想到,他却伸出手来,帮我抹匀,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声音恰如旧日阿冥帮我伤药那般温柔。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时光仿佛倒回那个山里乡村,人们日出而坐,日落而归,晚上放声歌舞,虽是粗鄙,但别有一番乡土风味。一时高兴,便跟着人们舞起来,却不知这舞看起来简单,跳起来却是需要快速把脚交替踢出,那时我从没跳过舞蹈,不知怎的,脚一歪,便扭到了。幸得阿冥在一旁拉住我,才没有摔到地上。
然后在人们的起哄声中,阿冥抱住了我,退出这个篝火晚会。我脸色微红地瞪了一眼那几个想把手中的丝帕献给阿冥的姑娘,便埋在他温暖的怀里。
到后来他帮我脱掉鞋袜,看着红肿的脚跟,也是这般皱着眉头,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我喃喃重复道,竟不知为何,竟是问了个和当日一样的问题:“我给你的丝帕,有没有收好?”再抬头,已是满眼泪水逼于眼眶。
他点点头,我抱着他说:“那可不许再收其他姑娘的手帕了。”
往事恍然如梦,直到青冥王一脸奇怪地问道:“什么手帕,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手帕?”
我才醒悟过来,然后发现自己真的抱住青冥王,心里一骇,急急脱出来说:“抱歉,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位故人。”
“怕是你的挚爱吧,值得用生命去保护吧,我说得可对?”他咬紧牙关说,嘴唇已开始发紫。我没有说话,当是默认。眼角的那滴泪终于落下,落在他掌心,他看着我说:“事实上,我开始有些羡慕他了。”
最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挑了挑眉,没再深究这话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倒下。我一愣神,竟没能拉住,额头上半月胎记倒下的刚好磕中那把上古神器-青铜剑,鲜血顿时崩出来,我的老毛病恰好在这个时候犯了,一切犹如慢动作,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不能动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束缚,挣脱不得。我眼泪汹涌而至,心如车碾过一遍又一遍,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