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漫漫以后的成长日子里,其实司徒砚就没再怎么出现了,大哥念重点高中,念重点大学,在进入好的公司上班,这些重重要要的场合都没有司徒砚,大哥也对那个曾经的兄弟绝口不提,有时候陆漫漫会想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是还是莫名的坚持着。她的哪点小心思简单纯粹的紧,可也隐晦的紧。
直到在陆其结婚的那天,陆漫漫第三次见到了司徒砚。
在婚宴的时候,十七八岁的陆漫漫挽着三哥坐在一旁插科打诨,陆远在陆漫漫的腰上掐了一下,一边装似不经意的和别人点头致意,一边恶狠狠的说:“你要是再打哈气,小心被陆其看见回去剥了你的皮。”陆漫漫一下来了精神,眼里的贼光锃绿锃绿的,跟打了鸡血一样。
陆远有点汗颜的抚着额,无力的不想和这个变态的女妖精说话。如果说陆漫漫是孙悟空,那陆其就是收服她的如来佛,任她有七十二变遇到陆其就是两个字——失灵!
陆漫漫眼镜后面的两眼珠子在看到大哥被一群同学围攻的时候,知道大哥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她,于是就放开了陆远,很嫌弃的推开他,“本小姐要出去转转,不要你伺候了,闷死了。”
陆远这厢正说着话呢,也就不计较她的出言不逊,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十七八岁的陆漫漫纤细白皙,穿着嫂子买给她的蓝色连衣裙就像是误入凡间的精灵,可是这个精灵却在出了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完全失了魂魄。
那个人坐在酒店花园的石凳,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有点小的样子,他烦躁的扯开领口的扣子,脱掉外套随意的扔在凳子的另一边,露出纯白的衬衣,三下五除二的挽起袖口,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啤酒,在凳子边沿轻轻一磕,“砰”盖子就开了,动作娴熟而利落。
陆漫漫那时就想:司徒砚,你总是这样忽然的出现,有莫名的,莫名的消失,今天见到你,那么下次我什么时候才会看见你。
在很多年以后,陆漫漫终于明白,原来那时的自己就已经明年,司徒砚是停不下来的,只是自己一直的在固执的觉得自己是他的港湾,可以回来的港湾。
司徒砚对着绿色的瓶子吹了几口,很是爽快的“啊”了一声,孩子气的抓了抓原本服帖的头发。
漫漫不由的就笑出了声。
司徒砚闻声望去,那样的一个女子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明明戴着眼镜,可是却还是盖不住那双眼睛里的灵气,一时就失了神。
漫漫看着司徒砚有点呆滞的眼神,更加笑出声。
司徒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点窘迫的转过了头。
陆漫漫笑笑的围上去,“司徒砚,你怎么还那么,还那么——”那么什么呢?那么,那么让我喜欢。
司徒砚那里知道陆漫漫的小心思,在听到对方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有点蒙了,自己在道上好歹也算个人物,混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无措,有点懊恼的把瓶子一扔,“爷的名也是你叫的!”
明明那么凶的瞪着自己,可是陆漫漫却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这个人有多善良,她知道这个人的内心有多柔软,“司徒砚,你横的一点也不像。”
司徒砚窘了,现在是怎样?碰到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主?还是个小女子?
“司徒砚,我是陆漫漫。”是啊,我是陆漫漫,我一直一直的记得你,可你总需要在我们相遇的时候,让我给你自我介绍以后才能记起我。
司徒砚眯了眯眼,陆漫漫吗?那个小女孩长这么大了?自己有六七年没见过她了吧,可是那双亮亮的眼睛还真是一直如意随心。
“陆漫漫,现在看看多符合着名字,不错,漂亮。”司徒砚痞痞的冲陆漫漫竖着大拇指。本是无心随意的一句话可是却让陆漫漫羞红了脸。
陆漫漫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耳垂,“哪有,我很少穿裙子的。”
“哦,是吗。”司徒砚忽然就烦躁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心里被猫儿抓一样,乱乱的,就随意敷衍了一句。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静默,其实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可以谈论的共同话题少的可怜。
“很久都不见你啊,来参加我哥的婚礼?”
“哦,对,来看看。”
“那进去吧。”陆漫漫本是话赶话,撵到这了,可是看着司徒砚尴尬的神情,就有一种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的冲动。
司徒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真的,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搞笑,就算是老同学,可是自己现在这样不清不白的身份,还真是没脸进去,其实刚刚站在宴会厅门口的时候,明明那些人都是对自己无利无害的,可那样光明正大的,祥和欢庆的场合已经不适合自己了,忽然就怯懦了。自己现在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僵尸,见不得光的。
无奈的扯扯嘴:“不了,不进去了。”
“司徒砚,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老不来?”是啊,你怎么老不来,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
司徒砚熟稔的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漫漫看见他那双原本修长的手现在已经满是老茧和伤疤,漫漫还看见他的手指是有多颤抖的夹着纯白的香烟,打了好几次火机都没有打着,火焰一下一下的热气扇起了他额前的头发。漫漫悄悄的把手伸过去,为他当着风。
司徒砚看见那簇蓝色的火焰在细嫩白皙的小手窝里冉冉的腾起,心里莫名的温然动容,急急的点了烟,把头别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就夹在指间看着灼烧的烟头发愣。
老半天才找回神似的,幽幽的说:“我呀,去了很多地方,三亚,云南,西藏,广州——总之,那里乱就往那里跑。”
“哦,那还挺厉害的。”陆漫漫忽然就有种要咬断自己舌头的冲动。
司徒砚轻笑着说:“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怎么样?书念的怎么样?”
陆漫漫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我快要升大学了”语气里全是期待。
“跟你大哥一样有出息,好好念,将来拿下博士后,以后——”司徒砚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无比熟悉,可是接下来的话自己却不敢说了,现在的陆漫漫已经懂事了,不能再开那样的玩笑了。
“漫漫,你这丫头在这干嘛!”是陆其的声音。
等陆其走近了才看到原来凳子的那头还有一个人,一个多年不见的人。
“恭喜啊,陆其。”司徒砚看着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身影,四肢百骸全是僵硬。
“司徒,你终于回来了,还要走吗?”面对眼前的这个朋友,自己有多愧疚,也只有自己知道。
“哥,人家还没进去你怎么就问人家走不走!”漫漫看着两人之间的僵硬局面,硬生生的插了一句。
“司徒,我们出去叙叙旧吧。”是啊,随便谈点什么都好,让我知道你这几年的行踪,让我弥补一下自己内心的亏欠。
“你还真是,今天可是你结婚,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会还有事要处理,再说也不方便。”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另一种人生,一种我这辈子都已经完全错过的人生。
“你还要走!”
“陆其,这是我当初选择的路,再怎么样也要走完。”
“收手吧,好不好,我给你找份工作,或者你要念成人大学都可以。”
“陆其,你明明知道,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回头就回的了头的,我在这条岔路上已经走的太远了,想摆脱它,要么现在倒下去,要么一直走下到最后——去还是倒下去。”
“司徒!”
“行了,我真的要走了,陆其,你是我的另一种人生,替我好好过。”刚说完,兜里的电话就开始像催命咒一样不停的震动,摆摆手,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匆匆的消失了。
“哥,我们是在不同的世界吗?”
陆其攥着拳头转身进去,临进门的时候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漫漫知道那样的疼,司徒砚几乎每天都在遭受,不论为了什么。
陆漫漫轻轻的揽起他掉在凳子上的西装外套,喃呢的说:“真是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