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黯淡下来,大家意犹未尽的回到宿舍。
李安急着要拿水杯倒热水喝,冻得发紫的手毫无知觉的握着水杯,瞬间跌落至地,一地玻璃碎片。
“啊——,”热水溅到李安的脚上,后知后觉的跳起来,蹲在地上,难过的捡满地的碎渣,“我的水杯碎了。”
“没烫到吧,手别去捡,小心玻璃碎片扎到手。”我拿着扫把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扶起来,弯着腰仔细的将碎玻璃渣扫到簸箕上,倒进垃圾桶里。
“早知道会摔碎我就不带来学校了,这个玻璃杯是我爷爷送给我,”李安退到墙角,豆大的眼泪滑落脸颊,“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居然把他给我的水杯摔碎了。”
“别自责了,”赵欣泡好脚连忙踏着拖鞋过来安慰她,“你也是不小心的,要是你爷爷看见你哭的这么伤心他也会难过的,别哭了。”
“赵欣,”李安抱住她,泣不成声,哽咽的说,“我好想我爷爷,那个时候他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我却一点也不知道,那时天很冷,爷爷每天傍晚都在家门口张望着接我放学,有一天下起了很大的雪,就像现在一样,我放学回到家,妈妈红肿着双眼领着我到医院,爷爷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蒙着白色的床单被护士推走了。爷爷一直在等我,可是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赵欣的眼眶湿润,热泪顺着眼睑外涌,抬起手拂去眼泪,安慰道,“你这么坚强,你爷爷在天上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别哭了。”
李安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被赵欣拉到床边坐着,低头不语。
到时间寝室全部熄灯了,窗外依旧飘散着雪花,树枝上,屋顶上,堆积着浅薄的雪花,世界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转眼间已经度过了大半年时间,经历了炎热夏日,收获了硕果秋季,感受了萧索寒冬,快乐源于身边这些快乐如精灵的室友的陪伴,幸福于家里那些体贴如天使的亲人的照顾。
翻转身,旁边传来断断续续窸窸窣窣的抽噎声,我稍稍抬起头,其他人都蒙在被子里已经熟睡,凝神细听,微弱的哭声自李安的床铺上发出。
“李安,你还没睡吗?”我试着喊道,“李安,你怎么了?”
李安听到我喊她,立刻停止了哭泣,坐起身卷好棉被望着我,黑暗中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对不起啊,”李安歉意的说,“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我的脸对着她,“我本来就睡不着,应该是失眠了吧。你怎么哭了?”
“我想我的爷爷,”李安一提到她爷爷马上泣不成声的说,“人死后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是不是就会忘记了前一个世界里的所有事与人,爷爷会不会早就不记得我们了?”
“不会的,”我爬下床,走到李安的床铺上,两个人挤在一起相拥着入睡,我看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已经风干,伸出手替她擦掉眼角持续外涌的眼泪,“相信我,你的爷爷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他那么疼爱你。别乱想,也别再伤心了,快乐一点,你开心了你爷爷才会觉得欣慰的。”
“苏文,”李安的额头贴紧我的额头,“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不会在让自己伤心难过了。”
“嗯,做个坚强快乐的女孩子,”我握着她的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课了,说不定明天起来就可以看见一个银白色的世界,满地铺着的雪花式地毯了。”
“那样的话我们就去打雪仗,”李安转而期待的说,“最喜欢看见雪了,尤其是漫天大雪,真的好美。”
“早点睡吧,”我哈气连天,闭着眼睛说道,“明天早上一定会有惊喜的。”
“嗯。”李安微笑着闭上眼睛,“做个好梦。”
突然的,好像走进了一个分外妖娆的小树林里,似曾相识,看着四周一片耸入高云成荫的大树,我坐在一个树桩上,眼前一棵树上刻着醒目的五个大字映入眼棉:张密爱苏文。
我死死的盯着那棵树,反复念叨:“张密爱苏文。张密爱苏文。张密爱苏文。张密爱苏文。”
眼泪不自知的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融入土里。
我抚摸着树上清晰的刀痕,那些我们以为念念不忘的记忆早已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
猛地睁开眼睛,天亮了,枕头已经被泪水沾湿了一小块,看着身旁李安均匀的呼吸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
掀开棉被踏着拖鞋走到卫生间,推开门,赵淑婷蓬头垢面脸无血色的站在那里。
“你吓死我了,”我拍拍胸口好奇的问她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怎么站在卫生间里?”
看见我,赵淑婷惊惶失措的瞬间扶着墙蹲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腿上。
“你怎么了?”我蹲在她旁边,不安的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文,”赵淑婷抬起头绝望的看着我,复又低着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她,握住她的手,冰冷的双手毫无温度:“一大早不睡觉怎么说起胡话了?”
“我,我,”赵淑婷犹豫且害怕的看着我,抓紧着我的手吞吞吐吐的说,“苏文,我流血了,很多很多,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你是不是磕到那里了?”我扶起她,仔细的检查她的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了?”
赵淑婷摇摇头:“不是磕到哪里了,不是的。”
学校起床铃声响起,广播里放着流行歌曲,执勤老师一个接一个寝室狠命的敲门:“起床了,大家起床了。”
“起来了。”我走出卫生间,看见大家都已经穿好衣服,打开门,老师朝门内望了一眼,继续敲下一个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