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仰天长吟,似是一声叹息,又似是一段嘲笑。龙吟未歇,龙尾已经高高甩起,周身气温度骤降,身下的白云翻滚起来,凌冽的冰雪如刀如剑,夹杂着强劲的寒风一股脑向四面八方袭卷过去。
一众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冰风刮得险些掉下云头。连玄冥也没想到青龙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看似强弩之末的青龙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威力,着实小瞧了他!鬼延鸾琴重创在这妖龙手里,如今自己又被他抢了先机,心里的恼火非同寻常。也不及细想,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一柄灵火凝成的方天戟燃着熊熊火焰迅速朝青龙的门面袭来。
其他将士看玄冥已经出手,便也纷纷祭出兵器,一时间天空中汇集了各色光彩,结成密不透风的火阵极速刺向青龙。
桃夭娇叱一声,一把抓下发端的玉扣拼力掷出。翠绿的玉扣与方天戟相碰,叮一声脆响便碎成了细末。印封在玉扣里中的灵力尽数散出,她控制着这巨大的力量弥成一个禁制,将那些兵器堪堪阻挡在外。
桃夭重伤未愈,根本就生不出自己的灵力来,她体内的灵力全部都是千引渡过去压制炙毒的。当下她为了保青龙安全,不得不推出救命的灵力来落成禁止,心里不禁酸苦难耐。
炙毒没了压制,迅速在她身体里燃烧起来。桃夭痛的站不起身,噗通一声跌坐在龙头上。隔着厚厚的龙鬃青龙亦能明显感觉到桃夭情况危急。真正的龙颜大怒,啸声震天,地动山摇!
随着它的怒吼,地上的湖水被倒吸上天,幻成无数条蓝莹莹晶润剔透的小水龙直冲神将,抓、咬、缠、甩,各种斗法层出不穷,搅得人手忙脚乱。
青龙一双金目恶狠狠瞪着玄冥,龙身微摆,怒吼连连,眼看着就要冲杀上去。桃夭赶忙抱住龙角顺势将脸贴上去:“我难受得不行,半刻也不想看着这个人。青儿,带我走吧。再耽搁下去,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玄冥却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他劈开一条水龙指着桃夭冷笑:“王姬好糊涂!鸾琴为了救护王姬伤得体无完肤命悬一线,你却生生护着这条妖龙!这是何道理?难道轩辕王族竟是这样教导王姬的吗!”
听了这样的话,桃夭忍不住抬起头来,苍白的唇边挂着血丝,声音凉软:“将军才糊涂了。小夭自幼在玉山上长大,从未受过轩辕族半点教诲,实在不知道作为王姬该怎样应对将军所说的情况。鸾琴为小夭受伤良多,小夭自会给他一个交代。但青儿是小夭自幼用蟠桃喂养的,莫说它从不做恶事,就是真的闯了什么祸,也该由小夭我来担当。小夭将事情来龙去脉讲给将军听,可将军却宁可相信坊间传言,这又是何道理?”
小夭的反问让玄冥语塞。不等他回应,小夭又继续说下去:“将军口口声声唤小夭为王姬,却怎样都不肯放小夭回玉山疗伤,莫非这也是轩辕王族的命令?倘若真是如此,那小夭便将命留在这里也无妨。只是,”她扫过一众将士,绽出一抹笑容,“将军可要想好如何跟王母交代。”
“你!”玄冥怒目而视,却再也不敢进上前来。一众将士见将军都踌躇不前,自然也不敢乱来。
趁着这个档口,青龙回身没入滚滚云层中,终于消失不见。
水龙尽数化解,重新变成大雨落回湖中。地面上的百姓不知所以,只怔怔的看着湖水被吸上天又落回来。云开雾散,露出各自骑着坐骑的神将。百姓们纷纷下跪叩头,嘴里念念有词,希望神灵护佑。
一出了鬼延族的包围,千就幻回人身,边给桃夭渡灵边三千里加急直扑玉山。
到达时已是日暮。玉山下,灰白的山门隐隐可见。千放下小夭,轻声将她唤醒。
小夭眩晕了一阵才看清眼前的景色。湄水河哗哗流淌,玉山高耸如云,偶尔一阵风吹来,落下几瓣桃花,带着若有似无的记忆里的淡香。
“小夭,到家了。”千这样说,眉眼含笑。
小夭看着他,目光愁软:“干嘛要叫醒我?趁我睡着你悄悄走掉不是更好?何苦非要叫我看着你走。”
千笑得更开:“总要和你告个别吧。不辞而别实在不是我的行径。”
小夭想,也对,这一别也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倘若他真的趁自己睡着时候走,未免有些遗憾。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小夭轻轻叹口气说:“那现在我醒了,你要怎么告别?”
千紧了紧抱着她的手,缓缓道:“别再往山下抛蟠桃了,这段时日,我大概不会在湄水河待着。”
小夭心里突的一跳,想这样的告别还不如不辞而别呢。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万水千山,八荒六合,这一切都与她不会再有关联,连做梦都不会做到,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多少。“嗯,你游山玩水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写信?告诉你看到了些什么。要是能画作图就更好了。”
千有些发愣,一会儿后才听见他闷闷的笑:“玉山上有禁止,我一个小小妖族哪里能送上信去?”
小夭看着山谷尽头一点点下沉的夕阳想不出办法,只能颓废的耷拉下脑袋缩进他怀里。
“我会尽力。”千说。
他又给自己许了一个虚空的诺言,小夭缩得更紧,眼泪落下的时候,她想炙毒怎么不会把泪烤干呢。
最后一弧夕阳消失于地平线上。千松开手慢慢退入湄水河。水面波光粼粼,结出晶莹剔透的冰莲花。
妖气弥散开去,守山宫娥发现了重伤的桃夭,将她带回山顶。
湄水河渐渐变小变细,水里巨大的龙身若隐若现。桃夭悲哀的发现居然忘了问他究竟会去哪里,就像当年她遣青儿走时也不知道它会去哪里一样。
再也看不到湄水河了。山顶飘下来的花瓣却愈发浓烈,纷纷扬扬,凄凄迷迷。桃夭觉得自己似乎过了长长的一生,又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睁开眼睛,依然是灼灼的桃花千年不败。
只是,她却再也无法像过去那么单纯的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