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不去看一下又实在不放心,便只好讪笑着央求:“你既知它只是为了引我下来探个究竟,那便放了我过去罢!它知道我安然无事,就自然会放下心来。它也不过是关心于我,纵是行事有些不妥,到底也只是条灵智未开的鱼儿,你们、你们又何苦这样作难我们呢!”
桃夭越说越觉得委屈:“王母指责青儿用蟠桃助养自己的势力,倘若它真的有这番势力,现在就算劫了我去也未尝不可,又何必这样绕着弯来见我,只求确定我安好呢!你、你、你到底和王母说了什么?惹得她这样大动肝火!”
后土苦笑叹息:“傻孩子,还用得着我说什么吗?玉山之上有什么是王母不知道的?蟠桃会当日你急着要找的那个千,若不是王母念着他敛尽妖气只为见你一面,恐怕早早的便已经打出去了!”
“啊……!”桃夭惊叫,原来王母早就知道千了,大概后土也一并早已知道,只有她自己傻呼呼的以为千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后土轻抚着桃夭细软的长发,缓缓道来:“不止千,还有你的青儿。王母在玉山何止千年,山上山下有些什么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青儿本不是湄水里的鱼。某日路过时,恰逢你投下蟠桃,它便留在了山下。王母担心它日后成为祸患,曾经劝它离开。这鱼装傻充愣硬是不肯答应。被打得痛了便昂着头看着山顶嗷嗷直哭。
彼时你……刚失了记忆,整日不言不语,沉寂得叫人心碎。王母不忍你无望,便应允青鱼每百年撤除禁制一次,届时你俩是否能相见就全凭缘分了。
本以为你小孩心性,日子久了便不记得鱼儿的传说。哪想解禁之****居然心有灵犀,连王母特地安排引你离开的蟠桃会都不愿意参加,执意守在崖边。
那时王母便说是她埋下了祸患,将来恐会引发大难。
只是看你百年来终得一笑,她便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了。”
此刻桃夭早已听得泪水涟涟,心伤不已。她不知道青儿为了能与自己相守居然还受了这样的罪;也不知道王母为博她一笑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她终日都沉浸在自己的孤独哀伤之中,从未想过原来身边的人竟是这样顾她护她!
略作停顿,后土为桃夭轻轻拭泪,继续说道:“后来湄水中的水妖一族越来越庞大,甚至连周边山林里的兽妖族也逐渐盛行起来,王母才惊觉事态严重。可依旧不忍打断你的期盼。
再后来,神妖二族为了争夺修灵之地最终反目。各地妖族奋起作乱,蛰居湄水下游的一条蛟蛇也趁机入世。它伤人无数,称王称霸,搅得水边村落民不聊生,终于惊动了王族轩辕氏。
轩辕氏派出精兵强将捉拿它,它却自称食桃而修,是为玉山神兽。甚至还抬出青鱼和玉山小仙儿你的名头。神将们不敢得罪王母,只得无功而返。
那蛟蛇避过一劫,也自知闯祸,不等王母责难便已经逃了开去。只有那青鱼仍旧留恋不走,浑然不觉已经惹下祸事。
事情传说开去,王母认为是当年姑息了青鱼才酿成今日之祸,又担心于你名声不利,这才令你停止投喂蟠桃。
小夭,当年你母亲离开之时,你还是个天真无邪不知愁苦滋味的小姑娘,而后……而后却是数百年沉寂,王母一直自觉有愧于你和你母亲。是以她虽不是你生母,却真真拿你当女儿来宠爱啊!
那****与她相抗,伤在你身,却痛在她心。她可不比你好受多少呢!”
后土软言轻语,搂着泣不成声的桃夭缓缓往回走。
桃夭心中百转千回,既放心不下青儿,又不忍再逆王母之意,懵懵然只得先上山来再做打算。
回到暮霞阁,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床底下的不速之客。
幸好那小东西还在,正哼哼唧唧的舔着伤口,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可怜样。
桃夭把它抱出来检视。
这是一只刚修成灵识的小浣狸,能通人性,却不能言语,离幻作人形还远的很。因为修为浅,所以妖力也极弱。大概也正因如此,它才能避过王母的眼线来到灵泉禁地吧?
小东西运气不错,不但一步找准地方,而且还得益于自身的薄弱修为只受了轻伤,否则以灵泉的纯净,这小浣狸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桃夭一边给浣狸包扎伤口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目前能给青儿带去消息的就只有这只浣狸了。可是它受了伤,必然无法穿过禁制。而且它要留在玉山上疗养并且不被王母、后土发现,就势必要消减它身上的妖气。
如果桃林未毁,弄上一点蟠桃汁水给它吃下,便能起到这个作用。可现在莫说是桃子,就连桃核都没有一个!可要如何是好?
桃夭皱起了眉头,一只受伤的浣狸,一片枯萎的桃林,真真是一筹莫展。
心里有了愁事,再美的暮霞也吸引不了桃夭的注意了。
第二日一早,桃夭便打了灵泉的水到桃林浇灌,又引渡自己的灵力救助枯木。一天下来,累的她脸色苍白虚汗淋漓。暮色未至便早早回了阁楼。
床角落里,小浣狸看到桃夭进门,便呼啦啦抖落被子迎上来,仿佛是旧识的老友般直往她怀里蹭。
桃夭轻笑,摸出衣袖里藏着的几片桃花瓣放到桌上。这是她在林子里尽可能挑完整新鲜的花瓣捡的,看能不能对浣狸的妖气有所帮助。
稍事休息,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桃夭就着灯珊瑚的光亮把桃花瓣细细碾碎成泥,再小心的敷到浣狸伤处。
花瓣在灵泉水中泡过,增强了些灵力,一敷到浣狸腿上,它便疼得嘎嘎直叫。
桃夭怕引来王母,只好抱住浣狸的头将它的痛呼埋进臂弯里。哪知小家伙痛得失了神志,一张嘴便咬在桃夭胳膊上。
手上一疼,桃夭差点把浣狸扔出去。想到青儿还等着它带消息,就只好忍了。
这样折腾大半宿,总算消停下来。
浣狸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似埋怨似歉意。
桃夭却已经累的浑身无力,连伤口也不及处理便匆匆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