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微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发,吹的仲文的剑嗡嗡的颤抖。
仲文仰天大呼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仲武亦啸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我兄弟二人发誓以死相追随,主公如今不得明志,那我们就以我们的血来唤醒主公的雄心壮志吧。”
说完,仲文、仲武二人封封自吻剑下。
李泰急道:“不可。”可为时已晚,落在他眼睛里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和潺潺而流的一地鲜血。醒目的刺痛双眼。
李泰抱着仲文的尸体大哭。“士为知己者死。”我曾不解他们为何要杀我,如今我是懂了。我轻步走到李泰身旁,伸手放在他的肩头,以示慰意。
李泰站起身来,拿起仲文的剑,走至树下,蹲下身去,缓缓的地上挖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坑,淅沥沥的雨丝飘下,淋湿了发,淋湿了衣裳,模糊了视线,可他,只是漠然的拭去脸上的雨珠,继续扬动手中的剑。纵然剑碰坚石,化为两截,他仍是铲动着手中的断剑,直至挖出一个可以埋下两人身躯的墓穴。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无法填补他心中的落寞悲伤。
他虽然杀害了我的父亲,但我对他却恨不起来。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用他的毕生努力保护着我。
当他埋葬好二人,拭去了脸上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缓身对我说道:“云兮,对不起。”
我知道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他对我的内疚和对效忠他的人的内疚。他终于决定放弃我,回到那些过雨云烟中去。
我惨笑道:“我本来就是恨你的。”说完撒脚转身便跑。我怕在那多呆一刻,我心痛的泪水便会流下来。
我不忍让他看到我悲伤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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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武府后,我便头痛发烧不止。面部滚烫,整夜胡言乱语。
待我有所好转,悠悠醒来时,见到的是在一旁熟睡的李治。
我轻轻推醒他,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依依呀呀’个不止。
我只好作罢,指指自己的喉咙,再指指茶杯,示意自己口渴。
李治会意,为我倒了杯茶,扶我起身轻轻喂我。
我喝完后,他便让我躺下,温柔的替我盖上被子,转身便欲出门。我从被窝中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着头不愿让他离去。
他笑着重新坐回到位子上,把我的手放进被窝,抚了抚我额头的秀发,宠溺着我。
我安然的睡下。此刻,只有他陪伴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次日醒来,他亲自端来一碗稀粥,道:“身子骨还很弱,不能大饮大食,只需吃些清淡些的好。”
我的喉咙终于能发出些声音了,我便抱歉道:“昨夜,辛苦你了。”
这次,他没有责骂我。只是温柔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才开心。”
我笑骂道:“堂堂皇子,怎么说这话也不怕羞。”
李治打趣道:“还有力气骂人,便是好了七分了。”
最近见你娴淑了很多,还在替你担忧,今日见你骂我,我便宽心了。
我有时觉得我挺够无赖的,可是碰上一个更无赖的,我就没辙了。他见我无语,便笑道:“有时气气你挺开心的,还要再吃吗?”
我气道:“都被你气饱了,还吃什么?”
李治‘哦’了声,假装起身道:“那我去收拾了啊?”
我急道:“我还有点饿。”
李治笑笑的为我再盛了碗。我朝他轻轻的皱了皱鼻子。再他胳膊上重重的拧了下,让你欺负我。
李治哀痛道:“不敢了,以后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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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我身体已是好的差不多了,本被那人参补的元气大盛,这几日又在李治的精心照顾下。脸上已有些微胖。只是呆在家中,未免有些闷慌。李治知我心思,特地带我来了这号称“天下第一楼”的摘月楼。话称摘月,乃有摘星取月之意,楼高之罕见,能将整个长安尽收眼底。
舒缓着大自然的新鲜氧气。我的心灵得到了洁净的洗涤。
我看着站在我身后一脸凝重的李治,道:“你为何要带我来此?这里可是只有皇室人员才能进来的地方。”
李治答非所问的道:“你可知道为何只有皇室人员才能进入此地?”
我不解道:“这里不是供奉大佛寺第一代主持金身舍利的地方吗?”
李治笑着摇摇头道:“这只是对外界的一个谎言而已,这里乃是供奉大唐历代以来君王及家属牌位的地方。就如凌烟阁般,供奉着功臣的画像。”
我不由的惊呆。这个地方竟然是如此的机密重地。而我只是抱着游玩的心态而来。不免有失敬畏之心。
可我环顾四周,整个楼阁空空荡荡的,自一层至顶,皆未看到灵位。
李治起身,缓身走至油灯边,向左拧上三下,向右拧上两下,再向左拧上一下,一道暗门重重启动。幽暗的走廊被镶嵌满壁的夜明珠照的通亮。
其工程之伟岸,令人哗然。屋室不大,却金碧辉煌。正中间从上至下,第一位的有两块灵位:唐高祖李渊之墓、太穆顺圣皇后之墓,其下便是李建成、李元吉、李元霸的灵位,还有一个新刻的长孙皇后的灵位,我一眼扫过,却看到旁边有一块空着的灵位,我奇怪的问道:“这是谁的灵位,怎么上面无一字呢?”
李治看了眼道:“那是父皇的灵位,他曾说过鬼神之说皆是荒诞,生老病死,自由天数。强求不得。便早早的为自己立下一位。”
我楞楞的看着长孙皇后和那无字灵位,油心的钦佩敬服,一个有情有义,一个温柔娴淑,二人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爱着对方。
我转过头对着李治笑道:“你带我来这,不会只是让我来感慨一番而已吧。”
李治的神色突然变的很是紧张,随后单膝跪在地上对着灵位正色道:“子孙李治,乃太宗之九子,今在各长辈面前,特地向武曌发誓,以表诚意,将来若对武曌有所怠慢,必遭天打五雷轰。”
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治,我始料未及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向我求婚,而这种方式却是那么的隆重虔诚。我本不可拒绝,但我还是缓缓道:“你先起来再说。”
李治哭丧着对我道:“你心中还是忘不了他,是吗?”未等我回答,他接着道:“你在梦中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疑道:“我都说了什么?”
李治平复了下心情才缓缓道:“李泰他害死了你的父亲,你却对他念念不忘,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你父亲。”
我才知我对李泰的思念已不是一天两天的积累了。但我不会再爱上他。因为他背叛了我坚守的爱情,是他先做出决定,选择放手的。
我摇着头道:“你什么都不懂,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他。”
李治的脸色闪过喜色,激动道:“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我以后可以对你更好的。”
我低语道:“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的心还向往自由。”
李治点点头道:“为了你,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谢谢你!”看着他体谅的眼神,我温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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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几乎每日下朝之后都要来探望我,给我带点长安的小吃,精致的玩具。哄我开心。当日他还笑话李慎为碧瑶下厨,如今我不让他做,他却争着要做,往往学了几道菜便来我面前邀功领赏。
一开始我还常笑骂他几句。时间长了,便知他是真的对我上心了。偶尔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感谢他的关怀,他都能乐呵呵的傻笑半天。
我的两个哥哥对李治的进出视若无睹。每日回来便是一头钻进书房,嘀嘀咕咕的轻声讨论者,要到午日十分才出来用膳。
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不过料来,如今李泰失利,他们的日子亦很煎熬吧。
家中常有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后便走出两个沉着脸的哥哥,吩咐下人进去打扫。
我独自在家,心中紧紧的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迟迟不肯跨出那一步。
甚至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很是矛盾。
李治几次言语试探,都被我淡笑敷衍,不了了之。
我几次想去见见母亲,却都被拒之门外。
秀云出来时,含泪道:“小姐,夫人说自己喜静,不让你去打扰她。”
我猜她心中的结未解。便常跪在门外,以求得到她的原谅。
秀云宽慰道:“小姐,您别跪了,跪的双腿生疼。夫人那边我会尽量去说好话的。”说完搀扶着我起来,小心的替我揉着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