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忽然间她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感觉不是她所能切身体会到的,而是来自正伏在自己腕间的,楚怜皓的意志。她闭上眼,仿佛能够感受到她的血液在他体内流动,而他的意识,他的快意,他的怨念,还有,对自己的珍视,一股脑如决堤的河水涌现在自己的意识里,全部是无以言表的心灵交汇处两人的语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楚怜皓一缕垂肩的长发这时因为吸血的姿势而落在了前胸,连子珈微微睁开双眼看见了,轻轻伸过手去,很自然地替他顺到了脑后。她的手刚要缩回,忽然却被楚怜皓握住。不知何时,他停在她腕间的脸已经离开。此刻他原本就精致无比的面孔更因饮血而显得愈发妖冶醉人,细长的丹凤眼里充满了对她的爱恋和关怀。
“我……”连子珈忽然张口,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动。”楚怜皓轻轻地取出一小盒膏药,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给她敷在有些微微红肿的手腕处。
“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能感受到我的意念。”楚怜皓轻声道,“这是我们血翼的特殊异凛。”
“不是,那个……我……”连子珈忽然开始支支吾吾,“我其实是想说那个袖箭……”
连子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楚怜皓也是一愣。
此时按理应该是连子珈和楚怜皓相互相认为情侣的时候,连子珈应该会说她感受到了楚怜皓的真心云云,可是,当她确认自己和楚怜皓之间消除了以往的芥蒂时,她的第一反应确实就是,他造的袖箭其实还有值得改进的地方,所以她不再犹豫地说了出来。楚怜皓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正是她这样有些幼稚但却无比率真的行为和想法,使楚怜皓能够将眼前的她和之前的白莲郡主完全区别开来。
“"哪里要改?”楚怜皓似笑非笑地问。
“我给你讲过的磁还记得吗?嗯……总之这样的箭虽然携带着不易被发觉,可高手总能在箭支发射出的一瞬间感受到箭支在弓上发射的声音,从而出手抵挡。”连子珈说着晃晃悠悠地从他怀里站起来。“我现在要在这里加一个类似于磁悬浮的环,这样才真正可以……”她也不理会楚怜皓有些一知半解的的眼神,兀自弄着手中的袖箭。
连子珈却不知道,这样一支她为了掩饰自己对楚怜皓的窘迫的袖箭,会彻底地改变了她之后的命运。
“子珈,你是天才。”楚怜皓笑着走进里屋,望着正伏在桌前瞎忙活的连子珈打趣道。别人家的千金不是整天躲在深闺里伺弄花草,描目画眉,就是整天靠在贵妃榻上春闺怨深地哀叹。而她连子珈……自从那次棺材里爬出来之后整个换了个人,整天弄出好些奇思异想来。嘤嘤有时候会问为什么子珈会如此执迷于这些东西,连子珈的回答很简单:“我总得给连府做点事。”
说实话这句话无论任何人知道之后都会大吃一惊,因为往日那个阴险古怪的郡主整天想着怎么玩儿空连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说什么“为府上出力”云云的话?在连子镜和连鸿易还有楚怜皓三人的努力下,连子珈捣鼓出来的许多玩意儿都得到了“此物只应天上有”的极高评价。由是这样几次,楚府和连府之间的关系更是得到了楚家人的维护,现在的连子珈可是个宝。子珈自己对于这些事也是相当满意,毕竟能给前世的郡主一个换个好名声,从此变成一个实用价值大于观赏价值的白莲郡主,也是她的心愿。
连府的丫鬟们也不在她面前拘谨,告诉她不少消息。
什么连三公子府上又有媒婆来说亲结果被连子镜赶出去啦,怜皓公子昨晚乘什么车回府啦,晋夫人再次造访说是来送上次那个玩物啦,大公子的大丫鬟看上晋府的哪个小厮啦,总之尽管有些乱七八糟,但也有不少有用的事。例如——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在皇宫里被正式封了妃,赐号幽,是为幽妃。
看来这南宫家在皇帝面前也是颇为受宠。说不准哪天那个南宫妃子不高兴了在皇上耳边吹几下枕边风,皇上再一不高兴不再顾于连毅慈的功名,御昭一下废了连家五姓之首的位置,再扶南宫家上位,那么和南宫府关系不好的连家这才会脸面全无。眼见楚怜皓笑着进来,连子珈伸了个懒腰,缓了口气道:“楚大人,有何贵干?”
说罢她自己都被惊了一惊,自己和楚怜皓之间何时说话动作都这般亲近了?楚怜皓见她表情忽然凝固,走上前来捏了捏她瓷娃娃一样的脸,道:“鄙人来告诉郡主一件事,此事不知郡主听了是否高兴。”
连子珈问:“什么?”
楚怜皓答道:“你得让我亲一下,我再说。”
连子珈脸色唰地红了:“大白天耍什么流氓……”可楚怜皓就像这流氓他大白天耍定了一样,无耻地以身高优势搂住连子珈,轻快地在她额上啄了一下。“你……”连子珈脸憋得通红地怒道。“我怎么了?”楚怜皓此时一脸洋洋得意,“小莲,皇上要见你呢。”
连子珈一愣:“皇上?”
楚怜皓把她从怀里放出来,正色道:“近期关于白莲郡主的传闻实在太多,再加上皇帝看过了你做的磁扣箭,这样召你进宫面觐也是迟早的事。怎么,不愿意吗?”连子珈思维在飞快地运转,这算是,皇帝给连家的机会吗?楚怜皓见她愣住,随即轻轻一笑道:“你不要怕,你背后有我和楚家在呢,皇上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连子珈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我陪你一起。”
这么久,连子珈还是第一次从连府里出来。不是她懒,而是因为连府太大了,这几个月来她连府内到地形都没有完全弄清。这次她是以连子珈的名字冠以楚府的准儿媳到身份去面觐皇上,连府内自然少不了铺张的排场。
和楚怜皓一起出了她的院子,老远就望见远处空地上停着几架淡乌色盘云飞甍的巨大连家象征,每架巨型家徽都由六个精壮汉子扛着,后边还跟着长长一溜排盛装的至少是额殿级别以上的丫鬟,丫鬟们簇拥着一顶无比精致小巧的纯银锦帘鎏金描顶的贵人轿。
连子珈穿着一身柳嘤嘤强烈建议她换掉的淡青色薄纱罩裙,带着一脸柳嘤嘤强烈建议她重画的有些苍促的妆容,在身着一品重紫官服的冷峻到让人窒息的楚怜皓陪伴下,缓缓走到那顶轿子前。她有些迟疑着刚要踏上轿子,忽然间身前身后的大片随从不知得了什么令齐声行礼下跪:“恭请白莲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同行的好歹也有百十来个人,这么前面后面一齐大声给她请安而且瞬间下跪一片,此情此景给连子珈的震撼着实不小,她不由得腿一软,刚刚迈上去的脚立刻从轿子上收回来,整个人也一个踉跄。
楚怜皓眼疾手快,一下扶住她,有些诧异地道:“怎么了?”连子珈哪里肯说出真正原因,随口道:“我……没……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