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约坐直身子看着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三朵发出噼啪噼啪响声的赤焰天樱可以将他眼前照亮,如果想要往更深处看去,那便又是一片黑茫。
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换来由于黑暗导致的晕眩。华约用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几滴眼泪因为用眼过度而流出,他用手背一抹挥去眼泪。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向下看去。借着天樱的光芒,看到自己停滞的地方已经接近于地面。自己的脚面与地面之间只有一个小腿长度的距离,心下便稍稍放松。他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摆臂,借助力量向下一跳,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安全着陆。
华约有些惊讶于这过于顺利的着地,他心思缜密,自然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命好。而且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命极不好的人,只是运气稍好些罢了。
所以他忍着脚腕处的疼痛,与发烧带来的晕眩感,努力的站定。
此刻他不仅担心妙尔,也开始担心花离。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强大的花离也束手无策,不能救他。如果说花离救不了他,那花离可能自保?那么现在花离又在哪里?
华约的头冒着虚汗,腿有些发抖,手指变得冰凉,但是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迫切的希望,仰望黑暗大声的疾呼:“花离!花离!我在这里,你听到了回答我!”
声音发出后,立刻得到了回应。华约心中一喜,似乎忘记了疼痛的腿脚,顺着声音的来源勉力向前走了几步。可回应声混沌不清,华约无法判断声音到底是哪里传来的,也没有办法听清楚声音的内容。
便又张口到:“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能看到我吗?”这次他的声音有些欣喜也有些焦急。
那是因为已经有了期盼。
这一次也很快的回应,只不过声音更加的混沌,方位更加的复杂,就好像从四面八法喷涌而来。
而声音中有的似乎是试探的口吻,有的似乎是欣喜的口吻而有的似乎又是焦急的。
就好像华约的语气一般,区别在于那些回应都让人听不清楚。
华约突然不动了,站在原地。眼瞳忽然一缩,浑身僵硬。
他终于发现了,这不是花离的回应不是任何人的回应,这只不过是他的声音。源源不断的被反射,一句话撞到墙壁上变成两句话,两句话撞到墙壁上变成四句话。声音越来越混沌,以至于听不清说的什么。
而华约正置于一片黑茫之中被自己的声音所缭绕,听不清看不明,仿佛全世界只剩他孤独一人一般。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搅乱着他的心智,挑战着他的心里承受力。
他站在那里,这里没有风的流动,没有光的射入,没有外界的声音。有的只是他与他自己的声音。
饶是在深山中经历过的他,也开始慢慢无法承受。山中抬头仰望便是星空,草丛中是动物的鸣叫,山下是溪水的流淌,那时华约的孤独只是没有同伴,那时华约要做的只是去寻找可以让他活下来的东西,比如说水比如说食物。那时他要学会的只是要靠自己,要忘记信任别人。
而此刻,这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的声音在纷绕着他,让他更为恐惧。是的,他现在有种恐惧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不觉得孤独,他只是觉得恐惧。在这里他要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而他,向来是无法面对自己的。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搅的他头愈发的混乱,他觉得呼吸都开始急促。他站不住了,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他似乎是被打败了,被自己。
在这种黑暗中,他发现了自己的脆弱。他发现了自己其实还是很想信任别人,他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强大。
他发现……他想花离在身边。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闻到他的气息,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到一个酷似他的身影。这……就够了。他都不会如此的恐惧。
可是现在没有花离,万丈深渊中没有他,放眼黑茫中没有他,有的只有他华约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华约无助的用手垂着地面。
“你明明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他大声的喊着,似乎这样喊就可以被花离听到一般。
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如洪水猛兽一般扑向他,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与弱小。他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
“你到底在哪里?你明明说过的,明明说过的……”他跪在地上开始细细碎碎的小声念叨,他的嘴角挂起一抹自嘲与孤独。双手不再捂住耳朵,而是握成拳头不停地捶打地面。
一股腥味流窜到华约的鼻中,顺着味道华约发现是自己早已麻木的手捶打出了鲜红的血液。他抬起头,借助着赤焰的光芒看着血一滴滴的流淌,此刻眼中流淌的是悲伤与绝望。
你到底在哪里?这样的我,又怎么有实力去找寻你。
‘会长大人,需要我帮你舔舔吗?’他记得他第一次受伤的时候,花离这样说。
‘别让我再看到你受伤,不然我毁了全世界也在所不惜’他记得花离也曾这样对他说。
而如今,花离你到底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我又受伤了,你有没有为此而气愤而心痛,而不顾一切的赶到我的身边。
华约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血滴在地面溅起血花,血滴在地面也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混合进华约的声音,继续纠结着他的心。
赤焰天樱在华约的身边,火苗忽然高了一下,燃起一小撮火焰,忽然把周围照的亮了一下。包括华约苍白的手还有他肩膀上落的那几朵粉色天樱。
不知天樱是不是因为热力引起的空气流动,而轻轻地飘起。就像一朵粉色的羽毛,随风而舞直到华约的手中,落在他的伤口之上。
华约突然眼睛一亮,心中一暖:“是你吗?是你不要看到我受伤吗?”
两股暖流不听话也不争气的自华约眼中流淌,顺着脸颊掉在地面,如清泉撞击岩石一般发出轻碎的滴答声。
华约望着手中的天樱,眼底荡漾着一抹希望,渐渐清晰渐渐强大。
你若不离,我便……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