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气又觉得可笑。回去的路上我瞧见了我的那个小弟弟,奶妈正牵着他从庭院里过来,我慢慢地瞅着他,露出淡淡的笑。但他似乎有些惧怕我,将自己藏身在奶妈的身后,这让我想起了凯瑟琳,她曾经那样惧怕过乌里西。小孩子是具有灵性的生物,他们总会自然而然地远离对他们不利的事物。我以前听我的奶妈进过,然而她已经相当的年老,早就不再这宫廷干活,不过我想,离开,对于身处这里的人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就像是我的孩子。她会远离我,然后活得好好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景致,我慢慢向手中吐了一口热气,手中的戒指发出微弱的光,我差点忘了它,我想,一直带着我手指上的戒指,总在奇怪的时候发出光芒。这究竟是什么呢,我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侍女妮莎替我批了一件外衣,是那种毛绒的厚实披风斗篷。我说了声谢谢,又再次转过脸去。今年我会安然的度过,我想,父亲现在还不至于逼我再婚,经历过这些事,想把我再嫁出去也非易事,不过毕竟他还是国王,我也仍然是公主,对自己有利益好处的事任何人都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的。
圣诞节也安稳地度过,我去教堂做祷告,弥撒礼仪一样不缺。我想着来年的事应该怎样度过,未雨绸缪总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对手是我的父亲,他一定不会就此罢手。
然而,一切都来得这般急切,我想,这些事总是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
高卢的新国王,我记得,曾经的奥尔良公爵选择了和乌里西一样的道路,而我又不免想起了罗韦雷主教,我想这次他也一定会和他的新国王一样选择进入意大利。战争又开始了。只是我一直认为,这次是与我无关的,然而,艾那,不,是我的父亲也浩浩荡荡地加入了这场战局。也许,他一直认为,这些战争会给他带来好处,比如荣誉,土地,金币,甚至女人。
这次,他派出了艾莱特。而我,却始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明天要走了吗?”我去看他,他的侍从正给他穿上铠甲,我看着他,想起了我们的曾经,他说,他会成为骑士,他成功了,可是,他真的如愿地得到他所要得到的东西了吗。
他看见我来,向我鞠躬,他的手里拿着他的新头盔,被擦洗地闪闪发亮,“是的,殿下。”他回答我。
我露出有些尴尬的笑,“艾莱特,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我问。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我,不语。
“我不知道,艾莱特。我很想听你说真话,我想知道,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身上的伤,还有——”我制止住了自己欲出的话,我觉得有些话已经没有任何说出口的必要。
“爱儿。”这是我回艾那后他第一次那样叫我,“其实有些话我觉得真的得和你说,我怕再不说,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说什么傻话。”我发出咒怨。
“不,听我说,爱儿。”他突然将手上的盔甲扔到了地上,将我拥入了怀中,“我一直都爱着你,爱儿,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懂爱,可是我一想起你,就会有一种悲伤的感觉,我不懂。”他说,有些激动,“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他说,“我是个孤儿,在贫民区长大。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中。只有鞭子,棍棒,以及那些贵族肮脏的嘴脸。他们以折磨像我这样的孤儿为乐,在那些个破败的街道中,找寻他们的乐趣。直到有一天。”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杀了他们中的一个,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贵族,身上挂满珠宝,然而我被抓住了,我以为就此会结束我卑微的生命,可是就在这时,你的父亲他出现了,就像救世主,将我从那样见不得人的生活中解救出来。”他慢慢说着,瞳孔中闪过一丝哀伤,“爱儿,我不能违抗你的父亲,也许你说得对,我贪恋权势,可是我再也不想回去,去过那样的生活。可是,爱儿,我知道在你父亲的眼中,我不过是一条狗,或许连狗也不如,可是我宁愿如此。”
我听着他的故事,惨淡地笑了。或许吧,我想。我出生在富足的家族,我根本无法了解他的生活,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人,不惜一切都想远离。
“原谅我,爱儿,我太自私了。”他说。
我慢慢地听着,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艾莱特。”我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我说,“你听着,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还有你的妻子,在家里等你凯旋而归,你并不欠我什么的,我也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并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我说,可是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的话根本就不是一种安慰,或许吧,时至今日,我能说些什么呢。
“爱儿。”他喃喃地说着,我见他时,他已经将自己的头盔带上,套住了整个头,只露出他的眼睛,瞳孔中的颜色是那么的灰暗。
我慢慢地走出门,“妮莎。”我叫道,“回去吧。”我坐上马车,马夫一拉缰绳,朝着王宫的方向驶去。
这些远去的记忆,我想着,究竟什么应该珍惜,我们总在得失间徘徊,而你究竟想要什么,那些日子,我可能真的不懂你,可是,我知道,有些抉择却又不得不做。
“艾莱特!我狠你,我狠你!”那是多少年前,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因为他背叛了我,因为他曾经是我的爱人,因为,我想,只是因为我太过年少,没有经历过什么。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感受微风从我的脸颊拂过,我探出头去,外面的景致甚是美丽。我深吸了一口气,春天会来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