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粮食也落不下几个......
整整一头午,赵梓晴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她在田地里充足的日光下咬牙坚持下来。
这是一个盛世不假,但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小农来说,也只是少了战乱,剥削与困苦一直如青天白日般悬挂。
烈日当空正对头顶时,赵梓晴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倒在田地里,只觉得四肢百骸酸麻之感呼啸而至。而前方二老却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干,俄而,赵梓晴甚至能看到豆大的汗水从他们身上落下,而这二老似乎不为之所动,动作虽然缓慢,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排除耐力因素,赵梓晴自认其体力、体质绝对不会比赵张氏差。
赵张氏能坚持下来,赵梓晴不能,为什么?
卖掉房子、水田、女儿,这些个字眼一如游戏数据般刷新在赵梓晴的眼前,可赵梓晴此刻却没有丝毫游戏的心情,鲜活的面孔真诚的温暖狠狠的冲击她的心神,让她真正的融入在这个家庭,同样,也将她拽入大唐这个对她来说仍然很陌生的世界。
中午了,赵梓晴满以为可以回家美美的吃上一顿虽不算好却很温馨的小餐,但二老却没有丝毫收拾家伙什离开的意思。赵张氏发现捡来的小女儿累倒在地,直起身来,一边用力的锤锤后背,一边有些心疼的对赵梓晴笑笑,从那没有杂质的眼瞳中可以看到欣慰这个词汇,想来,如此场景,必定在她的梦境里出现过很多次。没有亲眼看到孩子缠着自己成长的过程,虽有遗憾,但却被赵张氏主动忽略。这已是上天对她的怜悯。
赵梓晴眼见于此,纵然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不想让她站起来,可赵梓晴还是站了起来,再次埋头黄土地中。
过了稍许时候,距离赵家不远的田地里突然传来厉喝,甚至还有鞭子挥舞利啸的声音。赵家三口同时抬头看过去,却是隔壁田里的黄牛偷懒倒地不起,主人正在用力的挥舞鞭子驱打。
在现代,黄牛对于小农的作用力,赵梓晴也不是很了解,哪怕是她出生农家深入农家也没有太多了解,因为机械一体化了。但在大唐的天空下,这个时代的田地里,仅仅半天时间,赵梓晴便有了很很很很深的体会。
赵家三人,赵老汉主犁,赵张氏拉犁,赵梓晴施种子,这是很标准的定位。其中最累的当然是主犁与拉犁。如果赵家有一头大黄牛,二老就可以交换主犁。这其中省下来的劳力自不用多说。
赵梓晴虽不深知黄牛对于小农的作用力,但她却隐约记得,在古代有些时候,牛比人还值钱。具体的比方,一头健壮的黄牛卖一百文,一个孩子很有可能卖出五十文的跳楼价。在穿越之前,赵梓晴从书上看到这比方,当时只是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她似乎也没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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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只是黄牛一时偷懒,赵家三人相对笑笑没有在意。别人的牛懒了,自己家没有牛,估计二老心里也有恶趣味吧,人之常情。
可顿饭工夫,那边的鞭子停了,却还传来有些惊慌的声音。
赵家三口闻声有异,俱是停下手中活计,往声音来源望去。恶趣味可能是有,但乡村小民的淳朴自不会产生真正的幸灾乐祸。
“是二小家的,那牛估计是借的里正家的,如果真的出了事儿,二小的家可就毁了。”赵当家的蹙着眉头小声说道。二小跟赵家一个村庄的,家庭条件跟老赵家差不哪地,能跟里正家借来黄牛,还是两家沾着点亲戚。可是,在这个时代,在乡村,哪怕是至亲,你把人家的黄牛给整的出事儿,后果,也绝对是严重的。那黄牛病了——估计跟赵梓晴病了就把老赵家拖累的差点倾家差不多,若是死了地话......
“你们先歇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二小就是个棒槌,有点小事就慌的跟死了老家一样。”老赵放下手中的梨,对老婆孩子说着,一边走向邻里天地。老赵跟二小可谓是发小,听老赵那话就知道了。他们相互之间虽没有竞争,却还有那么一点点攀比。可在这个时候,那星星点攀比早就烟消云散。
老赵先行一步,赵梓晴随后就跟着过去了,无他,好奇嘛。
却不知,就这一步,于无声无息间,赵梓晴驾临大唐第一弹开始,小河暂露尖尖角。
“二小,怎么了?是这牛蹋顿了?”走到近前,老赵真心的询问着。
蹋顿,在当地民俗,是这牛偷懒的意思。
二小约莫五十几岁,中等个头,头上已经过半白发,岁月的沧桑过早的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此刻,二小正对着老牛一筹莫展。正如老赵所说,这牛是借的,无论是借的谁家的,但要是出事儿,二小这个家就算是毁掉一半。
二小抬头看看老赵,愁容满面也不搭声。老赵熟悉他的脾性也不在意,往那老黄牛看去,发现老黄牛躺在田地里粗长的呼吸着,看起来似乎也些有气无力。值得注意的是在其下身稀稀拉拉的很多粪便,很不正常。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二小,你给它喂得什么料草?”老赵有些疑惑的询问。
二小还是没搭声,完全无视老赵。二小家的婆娘在一旁听了就回道,“哪有啊,只是寻常的羊胡子料草,从昨晚就从他哥家把牛牵回来,昨晚一夜再加上今朝,不过是两顿,应该不是料草的事儿吧,以前我也是这样喂得呀。”二小家的婆娘可是真吓着了,都变了脸色,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