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忙的一塌糊涂,竟然断了更。呜呜,我是乖孩子。我要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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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琬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搭在墨珠的肩上,并不去接他的那方巾怕,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墨珠眸中带着无奈,抬手将她的手拉下握在手中,半晌,伸过手来细细地替她将眼周的泪水拭去,“倒还是这般孩子气性。”
末了,他将陈琬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语道,“顺过气来,等下去同陆家长辈打个招呼。”
从外人眼中看来,墨珠拥着陈琬的姿势亲密,两人搂作一团,陈琬又是梨花带雨的惨兮兮模样,倒像是难舍难分被一棒子打散的苦命鸳鸯,当下便是嘘声一片。
陈琬在耳中听得清楚,她虽对墨珠也信不过,但眼下墨珠给了她一个支撑,心下便好过很多。她推了推墨珠的肩,将他手中的巾怕接过来擦了擦手,退后几步站定,再开口时面上已然淡定许多,“我有数。”
墨珠还想在说什么,她却没再给他机会,也不去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独自挑了帐帘进到帐内去了。陈瑕一直在旁留心她的反应,立马也跟进帐去,生怕自家小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举动来,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再者方才皇帝虽未亲口答应做伐柯赐婚,以陆洺的地位权势,应当也是默许了,等下是得进得两仪殿堂下谢恩的,若是陈琬一副哭丧像,恐怕得让有心之人生疑。
然而,却是陈瑕多虑了。
陈琬进到帐内后,并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跪坐在食案旁,拿着银箸端着小碗,挑那新赐的菜盘里的菜蔬,见到陈瑕进来,挥了挥手中的银箸,笑道,“圣人也忒小器,这些个菜肴不是寻常人家都能做的,还要他赏赐?”
这些都是御赐,先前说了是要带回家供到家祠中的,陈琬竟先一步开动起来,这般没大没小不守礼节之事,若是在别家铁定是要责骂一顿,然而陈家得到的御赐太多,区区几道菜肴还不至于进入家祠,因而陈瑕并不怪罪她,撩了衣袍坐到妹妹对面,皱眉道,“你今日怎么……”
陈琬夹起一片猪肝放入嘴里,边嚼边说,口齿倒还清楚,“难过又能怎样?陆伯既已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我哪有能拒绝的可能?且不说其他,单看陆修的态度我也知道此事成不了。”
她口上既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
陆修到底是什么态度,她并不知情。陆修此人城府极深,陆洺竟是比不上他的了,那日陈琬在崇文馆中同他会面,见他同自己说话谈天,皆是温文有礼中带着几分疏离,就似长辈关怀小辈一般,他口中虽说不喜陈琬呼他为“世伯”,但恐怕一开始他便只想以“世伯”身份同陈琬相近。可今日陆洺委婉提出要刘钰赐婚,他又只是象征性反抗,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陈瑕自去拿了另一双银箸来,帮着陈琬挑些她爱的吃食,“那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帐外早已闹翻,原先就同晋安侯一派的,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统统带着一家老小到陈家帐前贺喜,倒是那陆家帐前空空荡荡,竟似无事一般。
陈琬听得帐外动静,叹了口气道,“这帮人真是……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倒像是真的了。”
陈瑕放下银箸,那丝帕擦擦手,看着陈琬,“我一介武夫,也不懂那朝堂上的风云争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我家同陆家联姻,两家手中的权力结合,圣人若有本事,自然不怕萧墙内讧。”
陈琬眨了眨眼,抬眸望着自家兄长,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陆修手中掌握这外府十六卫,这些还不够?还是说,你的那些什么卫的,需要陆修的力量?”
她正说着,猛抬头看到帐帘被人挑起,一儒生打扮的后生摇着纸扇走进来,眉目含春,语笑盈盈,却是陌生的模样,瞧不出是哪个。这人看上去年岁不大,面白无须,中等身量但生得修长,站在帐帘边,只是笑望着他俩。
陈琬瞧不出他是哪个,陈瑕转头望去时,却变了颜色,沉声道,“你来做甚?”
想来是陈瑕的旧识,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陈琬思量良久,搁下手中的物事起身就要行礼,那人却开口了,竟是清爽的女子声音,“嫂嫂倒是见外了,论理说,当是我向嫂嫂行礼才是。”
嫂嫂?陈琬狐疑道,“你是……陆相公的妹妹?”她素日听说陆洺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陆倡是那般蠢样,次子陆修却是人中龙凤,倒未听说这小女儿的名头,今日初见,认不得也是情有可原。
那女子将衣袍一撩,大跨步走到陈琬面前,就挨着陈瑕坐下,也不避讳,大喇喇地圈上陈瑕的肩膀,咧嘴笑道,“我那两个兄长竟无一个是中用的,大的那个是个脓包,小的那个也是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倒不如你这个兄长来得好。”
陈瑕似乎颇厌恶这女子,伸手就去拍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喝道,“陆佳!”
竟然是叫陆佳这一名字。陈琬细细打量着这男装丽人的眉眼,越瞧越觉得像陆修,不过那陆修长相偏女气,而她,倒更男化些。
陆佳隔案抓过陈琬的手,将那折扇塞入陈琬的手心,复将她的手指握拢,笑道,“我比你大,合该你叫我姐姐,姐姐今日也没有什么见面礼,你就将这把破扇子拿去,权当姐姐的一番心意罢了。”
她的年岁要比自己大?陈琬冷眼瞧她与陈瑕的互动,又觉着这两人关系非常,按理说,陆佳应是深闺少女,除了父兄外,再见不得男人的,怎么……
似是猜中了陈琬心内腹诽,陆佳大笑着拍掌,“哈哈,虽是陆家人,却不在这圈中,自是有我的活路,就同你兄长前番那般,看不惯那官场行事的,因而便喜扮作男儿身,做那行侠仗义之事,也算是你兄长的同门了。”
同门?陈琬不解地望向陈瑕,陈瑕脸色微赧,无奈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陈琬知道兄长如今是为皇家效力,对过往江湖之事,多半是含糊带过,她不是当中人,也不便细问,笑笑便了事。倒是陆佳,以为陈琬对江湖中事有兴趣,喋喋不休说些陈瑕当年的糗事,弄得陈瑕面红耳赤。
陈琬自上次事情后,对陈瑕的事体意兴阑珊,不过左耳进右耳出,陆佳见她如此,说了几番后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无聊地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食案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帐内气氛非常,帐外仍是热闹,陆佳嘟着嘴道,“我就不喜欢看到那帮大腹便便的庸官们,今日见你家得势便要捧杀,明日见我家落魄便要压榨,咱们两家能合拢,再是好不过了。”
她这话说的中肯,陈琬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也算是吧,只可惜要赔上你兄长那般的人物来配我这样的。”
陆佳听她提到陆修,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道,“算了吧,他不过是根酸腐榆木罢了,你同他呆久了便知道他的为人,别瞧着他文质彬彬,其实都是表象而已。”
看来陆佳对陆修成见倒很深啊,不过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暗暗地夸奖自家兄长,想让陈琬对他留有好印象。
陈瑕在旁闷声不响地听着,刚要开口插话,忽听到门外墨珠进来通报,“殿内传来消息,叫小娘子进到殿内去。”
叫她去两仪殿?她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之上,这般大喇喇地出得帐去,是哪里的道理?
陈琬冷声道,“有什么缘由?”
晋安侯同陈夫人挑帘进帐,两人都是沉着脸,“既是叫你去,你哪里来的疑问。”
正说着,就见帐外又进来一人,原本便不十分宽敞的帐席此时进了那么些人,显得拥挤不堪。来人温声笑道,“老夫陪你走一遭。”
此人正是陆洺。
陈琬心内暗道自己好大的排场,竟能叫陆洺陪着自己进殿面圣,却又听那陆洺道,“珞珈幼时便在宫中长大,同圣人关系非同小可,若是珞珈亲自同圣人言说,恐怕圣人更愿意听。”
要她亲自同刘钰去说,她要嫁给陆修?这陆洺安得什么心?且不说她同刘钰微妙关系,单说她是一介女流,腆着脸去求着皇帝要嫁与他人,倒像是他们陈家巴不得嫁给陆修,倒了自家脸面。
晋安侯一听此言,脸色登时更黑,冷声道,“陆兄,你这话又是何意?”
陆洺温温地笑着,“那日不是你叫修儿跟着你回府去见珞珈的吗?陈贤弟既有这份心思,不说明了,圣人怎能知晓?那日下朝后,修儿本该归家,却被你拦了车舆待到府上,又安排珞珈同修儿相见,不是你家珞珈铁着心要嫁与,老成如你,怎可能做出那事?”
陈琬心内大惊,手指甲紧紧扣进自己的手心,连扣出血丝都未察觉,一旁的陈瑕拉着她的小臂,支撑着她。她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却见他低垂着首,瞧不清面上的表情。
仿佛过了很久,就听晋安侯说道,“珞珈幼时曾与令郎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去山中后每每鱼雁传书,总会提及,弟爱女心切,便想圆其心事,盼着珞珈早日归来,同你陆兄永结秦晋。”
陈琬已气得说不出话来,靠在陈瑕身上,面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