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清晨,一行人继续上路,不多久终于抵达济州,济州太守马明宇早得到侍卫先行来报,不管如何,兰珠毕竟是郡主身份,亲往来迎接,太子萧俊也传话,要妥善接待,不得怠慢,同时也暗中监视好三人,以防他们走失。
萧郎和刑火只同马明宇在他接见兰珠时打了个照面,叙礼的只能是兰珠,以于通的师爷身份和萧郎目前作为“高良”的普通小兵,是没有资格和太守叙话的,萧俊派的人也没过多提及兰珠与高良的关系,只吩咐马明宇好生接待,其他事宜待萧俊回济州再做安排。所以“高良”和“于通”现在只是兰珠的随侍身份。
在兰珠去和太守打官腔时,刑火把萧郎拉到一边,“殿下,此间知你真实身份者仅我一人,可知老朽为何不说穿?”
萧郎心中也有这个问题,只是看到兰珠后一时喜悦忘了问,现在他主动提起,便问道:“为什么?”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中太子萧狄和二王子萧俊为争皇座势如水火,您昨天看到的就是二王子萧俊,他把您和兰珠郡主接到这儿来,是有拉拢之意,可他还不知道您就是萧郎,现在您又没和太子见过面,不好表态,所以,不如先不要暴露身份。”
“太子,二王子?”
“就是您的大舅和二舅。”
萧郎不解:“那他们岂不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争权?”
刑火知道萧郎纯朴,对朝权之争一窍不通,随意地解释:“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两人虽是兄弟但现在关系不好,所以才争的。他们都想你支持他,您会支持谁呢?”
“我都不了解,怎么知道呢?”
“所以说嘛,现在先隐藏身份,等事情清楚了再做决定不就好了?”
“对。”萧郎点头,“那我先不说出来,你也别说。”
“是啊,连郡主也最后别说。”刑火这话虽有道理,但本质上也是为了自己,如果萧郎身份一暴露,他区区一个师爷同他打交道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让他就是个小兵更好。
“明白。”
那边兰珠与太守见礼,太守声称二殿下只说是接郡主到济州城游玩,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不过介时二殿下有要事和郡主相商,请她不要离城。兰珠联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可以说是背叛了父亲,不免忧心,但事已至此,也索性什么都不提,只说有劳太守。
随后他们被安置在太守府不远的一个临时接待处,兰珠只想和萧郎独处,表示什么侍从也不用,有“高良”和于通师爷就够了,太守乐得清闲,真的什么人也不派,当然暗中监视的人还是有的。
兰珠虽安顿下来,但想到父亲,不免郁郁不乐,也不知二殿下会在父亲那儿说些什么,自己和萧郎的赐婚是太子金口玉言,现在这一跑父亲该在他面前如何交待?对父亲又会有什么影响?二殿下真能帮到自己吗?
见兰珠忧心如焚,萧郎也不知说什么好,刑火道:“郡主,良大人乃一方守将,太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何况二殿下也在,太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郡主不必忧心。”
兰珠垂泪道:“都是我把爹爹逼得身处太子和二殿下争权的夹缝当中,我这个女儿当真不孝。”
刑火暗暗好笑,如果她知道真正的萧郎就在眼前,不知她作何感想,也不点破,转而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局面纷乱,郡主岂不闻以不变应万变?如今天高皇帝远,郡主有心也帮不上良大人什么忙,倒不如出去散散心,稍减忧烦。”
萧郎也道:“是啊,兰儿,你就别担心了,我说我会保护你的。你要是心烦就出去走走。我以前心里烦也到处逛,逛完回来就好了。”
兰珠听刑火的话也有道理,现在自己的确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好好享受与爱侣在一起的日子,点头应允。
三人齐行,出府坻逛济州城,与天关不同,这里远离战火边关,又是富饶之地,民生兴旺,不像边关军镇有肃杀之气,街道两旁俱有高大房舍,酒馆当铺,买卖百货,一应俱全,来往贩夫走卒,杂耍卖艺,应有尽有,煞是热闹。
萧郎到如今才算真正的看到人间气象,一时看不尽的新鲜,见萧郎乐在其中,兰珠也受其感染,一道与他开心起来。
刑火道:“二位,我们逛了这多时,不如去尝尝济州城的茶水,听闻这儿半壶香的茶被誉为边关第一香,不容错过呢。”
二人不知他另有所图,随口答应,一到半壶香的楼下,只听人声鼎沸,大批民众围在楼下一高台处,不时传来欢呼拍掌的叫好声。
听这声音三人自然被吸引过去,只见高台上悬挂一面黄绸大旗,上书:比武招亲。
刑火笑道:“好热闹,想不到一来居然能看到比武招亲,可是妙事,二位,一同看看?”
两人自然好奇,萧郎问:“比武招亲是干什么?”
“是江湖上的招亲方式,顾名思义,由女方投下擂台,邀请公众参与,候选者以武功最好者得到婚约,而设擂的擂主一般由女方或女方指派的代表参与。”
萧郎道:“就是打赢就可以那女人成亲?”
“是啊。”
兰珠也笑道:“不知这女方是哪方侠女,这济州靠近边关之地,高手如云,敢在这儿设擂招亲,多少个女儿家也不够赔的。”
刑火道:“郡主被人称西梁侠女,倒是蛮合适这招亲方式的?”
兰珠道:“当年我习武时,爹爹曾笑言将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婆家也设个比武招亲,就怕没人敢上来娶你这小母老虎。”说完三人大笑。
萧郎好笑之余问一观擂的老者:“老伯,这是何人设擂?”
老者道:“这是昨天一奇女子在此设擂,声称只要打赢她便可获婚约,可到今日已是两天,没一人在这女子手下走过三招。”
“这么厉害?”兰珠听了好奇心大起,“这女子长得如何?”
老者道:“当真是貌若天仙,引得挑战者无数。看姑娘也是美人儿,可同她一比,不见得比你差呢。”
“貌如天仙?”兰珠吃了一惊,她一向自负美貌,她这天关第一美人的绰号可不是白来的,这招亲的女子比她还不差,引得她一定要看个究竟。
这时,下面人声鼎沸,大喊:“出来了出来了,美人出来了。”
只见一袅袅婷婷的身影,身穿碧色劲装,脚踏鹦鹉绿靴,一对纤手戴着一对精钢铁环,头顶一面绿纱巾,来到台前,把纱巾揭下。果然不愧“貌若天仙”四字,妙龄聪俊,风华冠宇,峨眉凤目,齿如银砌,更难得一身不俗武艺当真才貌双全。
萧郎心思直率,也不管兰珠听了不高兴,道:“这女子真不比兰儿差呢。”
兰儿不禁有醋意,刑火笑着安慰:“郡主宽心,男子直言女子美貌,反证心中无旎念,一心专属郡主,大可不必介怀。”
兰珠这才眉头舒展,刑火看到台上女子,暗暗打个眼色,她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晚面授机宜的颜丽。
颜丽向台下抱拳行礼:“小女颜丽,边关武人之后,今借宝地比武招亲求一夫婿,只要能胜我武功者,便可获婚约。”
她声如银铃,动听之极,可是话出了口,台下却无人上台,那老者道:“自昨日设擂,上台者已有百人之众,可是这女子武功委实高强,而且出手凶狠,打下台者无不伤筋断骨,所以如今都没人敢上去了。”
颜丽又道:“如何?偌大济州难道无一身手高强者敢来应战我个弱女子吗?”
台下有人大喊:“我来!”只见一军官模样的大汉飞身上台,向颜丽抱拳:“听说小娘子身手不错,在下济州府堂门军尉陈留悍,听闻此事,特意赶回。不瞒小娘子,在下已有妻室,今天如能胜得一招半式,可不是来娶老婆,而是来娶小老婆的。”
这话一出,下面哄堂大笑,老者道:“这陈留悍本是府中捕头,自幼习武,一对金瓮拳在济州还未逢敌手,今日这女子可遇上对手了。”
颜丽大方一笑:“只要军爷得胜,为妻为妾,悉听尊便。”
“爽快!”陈留悍拉开架式,双拳一捏,骨胳咔嚓有声,只见他拳面崭平,隐隐有金属之色,的确是拳术好手:“拳脚无眼,小娘子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颜丽行礼表示应战,陈留悍虎吼一声,挥拳便上,他听说颜丽武功了得,也不敢大意,一上手就全力施为。
陈留悍动作极快,颜丽脚步微错,不与他钢拳硬接,以小巧身法腾挪。兰丽颇有武功心得,见颜丽身法,道:“这是虚幻神步,莫非她是南斗宗家的传人?”
虚幻神步变幻莫测,陈留悍拳头虽猛,但记记打空,不过也快把她压到擂台一角,忽然颜丽身体微侧,纤手一拨他拳头,陈留悍不由自主原地打圈,被颜丽借力用力反而拨得脚步错乱,颜丽借机闪到擂台中央。
“捎云手?”兰珠又惊:“丰庄马家的手法?”
陈留悍失了先机,一后腿反蹬,不料颜丽起脚更快,一下踏在他膝弯,同时双腿连起,一脚蹬在他胸口,另一脚踢在他下巴,陈留悍踢了个四脚朝天。
“连环纵?”兰珠更惊:“这是鸳鸯腿法啊!”
就这一瞬,颜丽连使三种不同武功,居然出手精妙,毫无差池,弄得兰珠都看不出她武功的来历,心中大奇。
陈留悍出了丑,虎吼一声爬起,动了真怒,双手以合围之势扑上,瓮金拳钟鼓齐鸣,隔空就有拳风舞动。
“好拳劲!”颜丽赞了一声,这还是第一个在她手下走出三招的人,这回她不再退却,钟鼓齐鸣攻势强悍,范围极广,也避无可避,她以柔掌出击,与拳面相抗。
陈留悍大喜,心想女人力量毕竟不如男子,何况他金瓮拳正是以刚强著称,与他硬拼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两人双手一触,却感到一股热力从她掌沿传来,一股强大的无形力冲得他一退,双手错开,胸前空门大露,砰砰两掌,身体又飞出去,差点跌下台去。
陈留悍惊了,他原只道她身法了得,善于借力用力,想不到她内功也如此诡异莫名,他也算见多识广,居然不认得这是哪家内功的劲道。
可他身子强悍,受了她两掌还是硬撑不倒,彻底收起轻敌之心,一脚踏地,砰然巨响,台上铺地的厚实木板都踏裂几块,全身骨节噼啪作响,气势强旺。
“刚拳断岳!”兰珠认出来,“这陈留悍要使出看家本领了。”
霹雳大吼,陈留悍一拳冲来,拳风引得上方旗子都飘荡起来,擂台离得近的人都感劲风扑面,好生厉害。刑火瞳孔微缩,颜丽的功夫是他亲授,他再了解不过了,颜丽虽得他这等名师指点,但毕竟年纪才十七,功力不够深厚,得靠招式精妙补力量不足,像陈留悍这样的拳术名家出手,颜丽也没多大胜算,头几下看似大占上风,其实陈留悍只是吃亏在不知道她招式这么博杂,像他这样久经战阵的高手几下交手就看出她力量不过而而,受了她一脚两掌也没什么伤,只要能逼得她斗力,她肯定撑不了多久。
的确,颜丽功夫够杂,但不够精纯,不管怎么避,陈留悍的拳头如影随行而至,她想仗小巧身法消耗对方力气,可陈留悍气力绵长,如影随形打了好久仍力量不衰,她不由心中有点惶急,这样下去弄不好要败。
咔嚓一声,她被逼得与陈留悍手臂格挡,金瓮拳名不虚传,好生强硬,颜丽直觉手臂剧痛,陈留悍心中雪亮,原来她内力虽诡异,其实很肤浅,大笑:“技止此耳。”再逼上一拳。
颜丽借力滑开,一掌中门直击,居然是阐门的“大悲绝学”,居然抗住了陈留悍的拳力,可惜力道终究不够,左腿后退一步。
陈留悍一面下压一面道:“姑娘,以你这年纪能和我打成平手,已是不易,不必作生死之争,你不如撤招吧。”
他是一番怜香惜玉之心,却不知颜丽是有重任在身,哪敢撤招,反而强提直气,回压过来,把他逼得退到擂台边缘,陈留悍道:“那就怨不得我了。”右腿上踏一步,左拳挥来,这一拳下来,颜丽十有九震得手臂折断,再无赢面。
刑火见势不妙,悄悄捡起一颗圆石,屈指弹出,不偏不倚正落在陈留悍脚下,他刚好踏在上面,有道力从地起,刚猛拳法最讲究踏地借力,这一下让陈留悍脚下一滑,上身力道大减。
“去!”颜丽娇叱一声,掌力暴发,陈留悍一下被逼得倒退,这时又刚好在擂台边缘,一下踏空,扑通从台上跌下来。
众人一片嘘声,颜丽娇喘一口,抱拳道:“承让。”
陈留悍好不恼火,自觉输得太冤枉,还要上台再战,颜丽道:“****爷功夫了得,但阁下已经败了,恕小女不予接战,请军爷自重。”
陈留悍怎么也是有身份的人,虽满心恼火但不能不讲规矩,自觉失了颜面,恨恨离去。
他这一走,更无人上台了,陈留悍这济州城不少都认得,济州府一等一的高手都败了,其他人更不用说,颜丽再三请人上台,无人应战,不禁冷笑:“偌大济州城,莫非没一个男人能胜一个小女子?”
忽然台下娇叱:“休得猖狂。”
一人飞身上台,台下人一看都乐了,这回上来的却是兰珠,一来她见颜玉偌傲,二来又见萧郎夸她美貌有些妒意,再者她也是侠女之风,起了斗心,不顾人家是比武招亲,亲自上来掳战。
颜丽一见她不由笑道:“这位姐姐没看清吧,这是比武招亲,你同我如何成亲呢?”
台下大笑,兰珠道:“我是来讨教几招,并无招亲之意,还请姑娘成全。”
“恕难从命。”颜丽的目标本是萧郎,哪肯与兰珠对战,不管兰珠如何再三再四地出言相激,就是不肯。
兰珠一急也口不择言了:“你不是比武招亲吗?那就算我今日来代我夫婿讨一房小妾如何?”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男人纳妾虽说常见,但女方用比武招亲的方式来给自己相公找小妾,那可是闻所未闻,一时喝彩的叫好的,呼声一片。
颜丽大笑:“不知姐姐夫君是哪位大英雄,能娶到姐姐这么貌若天仙又身手不凡的奇女子,更难得肯为他招妾,足见胸襟,让小妹感佩不已。”
兰珠这时也对刚才的话有些后悔,未免说得有点丢人了,怒道:“你答不答应就一句话,真要我相公上台,怕你走不过一招半式。”她是见过萧郎的能耐的,不知为何一看颜丽她就从心底讨厌,心想你真要做了妾侍,反正也是在我正房之下,到时再好好修理你。
在台下的刑火向颜丽打个眼色,颜丽心领神会,对兰珠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刑火对也同样目瞪口呆的萧郎道:“殿下,我看郡主不是这女子对手,一会务必你要上台掠阵,以防郡主受伤。”
“哦……哦……”萧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含糊答应。刑火心中得意,这可是他始料未及,不过也确实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