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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香流月松松绾就一个坠马髻,斜—插一根长长的凤鸟金步摇,雪羽翼见她晨起对镜梳妆,就拿起金剪从室内盆栽上剪下一朵含露开放的红茶花,点缀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含笑欣赏,左看右看。

“我的月儿越来越滋润明艳了!”

香流月脸上一红:“胡言乱语,越来越油腔滑调,讨厌!”

雪羽翼头戴玲珑紫金冠,下颚系上明黄云带,跟香流月穿着同一款式雪毛裘衣。他整个人神清气爽,眼神炯亮,晨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自有一份飘逸潇洒。香流月将目光从他身上调转回来,稳住心神,青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发梳上滑过。

雪羽翼二话不说一把横抱香流月,跨出殿门往外走。她赶紧搂住他的脖颈,一双明眸越过他的肩头,瞧见明心等宫女太监都低头回避。她使劲挣扎要下来,他低声喊道:“别动,月儿,不然我们只好再回寝宫。”

香流月焦急的说:“翼,他们都在看呢”。

一阵清朗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他开心朗笑,“月儿,你又害羞了!我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不用怕,他们不敢说什么。我陪你去御花园游玩,让你熟悉我们的家,不要不领情啰!”

他不再逗她,将她放到地上。脚踏实地,香流月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牵起她的手,穿梭于凌霄禁城九曲长廊,后面远远跟着大批宫人太监。

樟木地板镶嵌一朵朵雪白的梨花雕刻,沉郁的香气让走过此地的人,脚底留香。

正值神清气爽之时,只听得洞箫悠扬,玉笙和鸣,那乐声穿林渡水而来,仿佛杨柳拂面,自在悠然令人神往。雪羽翼告诉香流月那是离垢宫天音阁的乐班在演奏。

假山墙角,数只梅,雪里吐艳,那盘根错接的梅枝艳红点点,清香总是抢先扑鼻,萦绕心头。香流月惊喜发现其中还有名贵品种金缕梅,玉黄玉绿的花苞爬满枝头,花香清奇。雪松、龙柏陪伴在侧,苍翠欲滴。她忍不住跑到梅树下,折一枝梅花在手,雪羽翼无可奈何看着她流露孩子气一样的举止,不禁笑笑,上前牵起她,继续走路。

指点长廊尽头的宫殿,雪羽翼告诉香流月它名唤沉香宫。香流月暗暗点头,很美的名字。梅枝婆娑环绕着白墙绿瓦,倒是一个清幽的好地方。

转过幽暗的长廊,顿时只觉雪光明媚。一个绿衣女子手持长笛,俏然立于梅树下吹奏,笛声清越,娓娓诉情。玉笛上缠绕红色的绳结,在雪风中飘舞。

她大概没想到笛声引来观众林立,女子惊起回眸,真是粉面桃色,冻颜绯红的丽人一名。

她娇俏的跪在雪地里,满头青丝如墨如瀑,“臣女礼部尚书淡定之女淡弱水不知皇帝皇后驾到,望皇帝皇后恕臣女冒犯之罪。”

雪羽翼一摆手让那个女子退下,不知者当然无罪。绿衣女子含笑徐徐后退,然后微微抬头大胆的瞧一眼雪羽翼,俏丽眼中迸出一股炙热,香流月清楚看出她对雪羽翼的爱慕。她用眼尾余光飞快扫过香流月,然后神情微微一变,默默离去。

凌霄禁城的宫殿何止凤栖宫一座,雪羽翼所居的龙吟宫才是最大的一所。层峦叠嶂,依势环绕,重重宫阙还有飞鸿宫,星语宫,沉香宫,离垢宫,清辉宫,凝辉宫,崇明宫,明信宫,旋回宫,花雾宫。

香流月不禁感叹雪国皇宫的大气,心中暗想,这些宫殿都需要美人来住,以前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到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金井梧桐玉阑干,携手相伴,雪羽翼拈花别在香流月发间,不由轻叹“我的月儿真是人比花娇”。

梅树下的他,何尝不是温润如玉的仙郎。香流月娇笑一声:“我比雪地佳人如何啊?”

雪羽翼眉眼弯弯笑道:“这种飞醋也吃,原来我的皇后喜欢喝醋。”

香流月不理他的嘲笑,继续说:“佳人顶风冒雪,为求君王一顾,放过岂不可惜?”

他将她搂进怀里:“她们再好,都不是我的月儿。”

眼中星辉点点,香流月不禁迷醉其中,他说了不去理睬她们。

三日后,香流月苦苦挽留,皇姐依然坚持要急匆匆归国。

因为皇姐接到飞鹤传书,夏皇突然病体沉重,她急得不行,一刻也坐不住,急着要走。雪皇与雪后无奈,只好放行。

十里长亭,雪花漫舞,风迷人眼,落叶缤纷,都在诉说离愁。

皇姐香流云一身火红衣袍,却面色苍白,花容憔悴。

各自道声珍重,就依依惜别上路。

旌旗飞舞,长长的车队随皇姐渐渐远去,渐渐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在风雪中消失。

皇姐这一去,再要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香流月木立良久,方抹去脸上早已经冰冷了的泪水。

回到宫中,雪羽翼对她好言相劝,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白日里他们一起品茶赏花,下棋论诗,夜晚就在凤栖宫里交颈缠绵,兰麝暧暧。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卿卿我我的日子过得飞快。香流月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生活太美好,老让人觉得生活在梦中,如果真是梦,那么她甘愿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但是那些蛰伏在看不到地方却又可能一触即发的未知因素,时时在纠缠她,不愿放过她。

十余日之后,焰火悄然归来。

“焰火,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愿意留在鸣山身边吗?”香流月试探地问道。

焰火冷冰冰的回答,那张蒙上黑巾的脸,眼神也是冰冷的,“主上要我留在你身边!”

香流月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总之是我对不起他,害他伤心难过。他身体好了吗?”

“你逍遥快活之时,他却在吐血自伤,你确实对不起他!”香流月知道焰火、鸣山都是夏舞阳培养的死士,对他忠心耿耿,对她无礼的态度也不计较。立场不同。香流月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一生都会陪伴在雪羽翼身边,就不会再回头,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再害人害己。

焰火没有告诉他,夏皇舞阳得到香流月大婚的消息,知道皇后掉包计失败,他独自坐在御案旁,沉默良久,突然一掌拍碎了血玉宝珠,“永不原谅!”红色粉尘飞舞,夏舞阳一口鲜血突然喷射出来,连连吐血数升,昏厥过去。

病体略略好转,许久不理政事的他,突然振作起来,事必躬亲。看得太后在一旁又欣慰又心惊。

校场练兵,红衣策马飞扬,是那么张狂写意。

有谁知道他心伤?君王一怒,又会给天下人带来多少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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