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落定尘埃,少年也离开了,围观的人们见再无热闹瞧,纷纷走了。却仍有几位流了下来,互相使了个眼色,上前去问款款道:“款款姑娘,刚才那几位,可是什么身份,竟是好大的手笔。”
款款似笑非笑地看了这几位一眼,突然说道:“你们可知道,一品公子的脾气一向不好。”
虽然没有几人见过一品公子,但关于他的传闻却是很多,据说他相貌俊美,飘然若仙,十指青葱,似女儿家一般。在许多流行话本中,对他的外貌描写十分细致,无一不是仙子一般,但与他外貌相对的,却是他的脾气。据说某次一个人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便被硬生生以针线绣到了屏风上面。
神秘的一品公子,神仙般的风采,高超的技艺,却是恶劣至极的脾气。凡是知道一品公子的人,无一不明白这几样的组合。
只是,他们激动之下,竟然忘记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尽皆大惊失色,赶紧往楼上跑去,他们没走上几步,便听得几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被丢下来的声响。
款款轻笑:“这可不能怪我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们。”
她是提醒了,虽然她只是轻飘飘地说别把一品公子惊走了。
再不去看这些人,款款娉娉婷婷地走上楼梯,但她很快又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那人近乎谄媚地笑道:“款款姑娘,您说个准话,那一品公子到底相貌如何,性情如何。以前都是看那些个劳什子话本上写的,那可有几句是真的?您可是亲眼见着他了,还近距离接触了一番,您给我们描述描述。”
款款拨开他要扶过来的手,冷笑道:“刘公子,那些东西若是不可信,你何必还巴巴地跑过来看,不就是觉得上面写的是可信的吗?可你得看清楚了,偌大个锦州城你也不能横着走,这一品公子是何等得身份,也容得你垂涎吗?你若有那种喜好,买几个俊美的男孩子带回家就行了,旁的事还是少想想为好。刘公子,若非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我可不愿与你讲这些有的没的,平白招你讨厌。但话已至此,接下来就随便你了。”
那刘公子哪里愿意,他一向求什么有什么,这时更是不肯放过款款,挡在楼梯上哀求:“款款姑娘,我真没想什么有的没的,你且让我过去瞧瞧,就偷偷地瞧上一眼,我就满足了。”
款款哪肯相信他,就算他此时说的情真意切,可一见到沈逸,肯定各种想法都出来了。沈逸那般相貌倒不见得多么俊美,却是飘然若仙,风姿绝世。
刘公子又凑近了一些,哭道:“款款姑娘,您是救苦救难的大能神仙,您不能瞧着我因受相思之苦,日渐消瘦吧。您可瞧瞧我这脸,这都成什么模样了,还有我这胳膊腿,你看细的。款款姑娘,你可就让我看上一眼吧,纵死我也甘心了。”
款款奇异地看着他,缓缓问道:“死也甘心?”
刘公子忙不迭地点头道:“甘心甘心。”
款款指了指上面,说道:“你大可以自己去看,也没人拦着你。我这款款楼人虽然多,却大多是些弱质女流,也没人拦得住你。”
刘公子的哀声戛然止了,他自然是因为不敢就这么上去,才来求款款的。看刚才偷窥的那几个家伙的下场,虽然没死,伤的却也不轻。
他这番犹豫不止,被款款看在眼里,当下却只是一笑,轻轻推开他,上了楼去。
刘公子失魂落魄地站了半晌,却是牙一咬,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沈逸抱着李怀悠,前面的人才开了屋门,他已是飘然入内,然后将一干人全赶了出去,靠在床上坐下,却仍然将李怀悠抱在怀里,她小小的身体软软的,似乎还有种甜甜的香味儿,他将脸凑过去,像只小狗一样闻来闻去,只觉得甜甜的。他手一挥,绣花针带着细线卷了块点心过来,只咬了一口便随手扔了,这一下,却正在丢在那个扒着窗户往里看的人脑门上。
他却并不满意,将整个盘子都弄了过来,一齐甩了出去,于是便是咚咚咚得落地声。
虽然有了款款那句话,他出手实在不算是重,只不过把人打下去而已,但那些人闹出的声响委实大了一点,李怀悠迷迷茫茫地睁开眼,问道:“爷爷,什么声音?”
沈逸不高兴了,他就知道应该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的,省得吵到她。
李怀悠爬起来,看着这间脂粉味很浓的屋子,呆了一呆,随即才想起来,爷爷去世了,而她,已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垂下眼,竟然梦到了爷爷,还听到他再三嘱托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自己一向凉薄,没想到对着爷爷,竟然还有几分人情味儿。
情啊,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虽然她一向觉得情绪是种很麻烦的事物,但她也不愿做那个行走在芸芸众生里的看客,有的时候,只希望这般简单的过下去,可有的时候,她也想体会一下,那般喜怒忧思悲恐惊。
算起来,距离爷爷去世不过十多天的时日,她怎么觉得,已然过去了很久很久呢。
沈逸眨眨眼,将她抱回到怀里:“姐姐?”
李怀悠拿出勾魂笔,轻轻的问:“这个东西,能不能让一个没有七情的人有七情?”她这话一问出来,却惶惶然想起,那一日,在李恪的书房里,自己分明将这笔掰断了,后来却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似乎自己躲进了房间里,再后来,就被崔真真带走了。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这支笔又回来了?
而她,竟然好像是忘记了这回事。
李怀悠呆呆地看着这支笔,她前后已经将它弄断过两次了,第一回,她来到了这个莫名奇妙的世界,而第二次,她因着心里的茫然,使了好大的脾气。
可是这笔,却两次都没有事,都仍然跟在了自己身边,而自己,却根本没有对它的出现感到一丝一毫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