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隽想着在苏岚返回之前找个借口从酒席上脱身。这酒席他早就吃得无聊了,又想到把洛斯一人晾在外面半天,不知他还在不在外面的院子里,就更是坐不安稳了。只是这个借口,他实在不知要怎么编才合适。除了上茅房,他想不出什么其它的来。可是这酒席吃了一半,他出去上个茅房就逃走了,会显得很没礼貌,也会让源修难堪。而且,源修都警告过他了,不可以没规矩,不可以给他丢人。源隽没有办法,只好郁闷地喝着酒。
就在源隽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借口之际,有个家丁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到桌前喊:“老爷,夫人,不好了,新房失火了……”
众人大惊而起。
此时天已垂暮。众人匆匆忙忙赶到院子一看,果见原本张灯结彩的一座新房已经烧着了大半,火光冲天。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失火呢?”苏建林惊愕地大喊。
“回老爷,听说是因为五小姐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着了床帐。”一个家丁回答道。
“什么!她去新房干什么?”苏建林一脸怒色,拐杖连连敲击着地面。
苏容看着那火光,又听到了“五小姐”三个字,心头大震,抓着那家丁喊:“那五小姐出来没有?她还在不在里面?”
“奇怪了,老二,你不关心你的新娘,怎么先关心起那个扫把星来,”王氏不解地看了苏容一眼,又用嫌恶的语气道:“煞星就是煞星,这好好的大喜之日,也能给苏家带来这灾祸。”
“唉,我看也是……”老夫人也摇着头叹息。
“烧掉一间房子倒没什么,可要是新娘子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向施家交代。”沈氏焦急万分。
苏建林更是听得心烦意乱。
苏岚也已经跑过来了,看到这场面惊得一塌糊涂。
苏颜不忘安慰苏容:“没事的,二哥,我想二嫂一定已经出来了。”说着忙跑去拉住一个正忙着去提水的家丁问道:“人都救出来了吗?二少奶奶呢?”
“二少奶奶已经没事了,不过五小姐好像还在里面。”家丁回答说。
苏容和源隽听到这话同时一震。苏容不顾一切就要往火场冲去,被他的母亲沈氏拦住。
“容儿,你要做什么?新娘已经救出来了,你没有听到吗?你要过去做什么?”沈氏惊慌地拉着他。
苏容已是焦急万分,听到这话更是生气,激动地喊:“小漫还在里面,你也没有听到吗?她再怎么不受欢迎,也还是条人命啊。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冷酷哪!”说完甩掉母亲的手便要跑去。
“不许去!”老夫人威严地一喝,“自有下人会救她,你不准去冒险。来人,拦住二少爷。”
几个家丁听令便向苏容围了过来。
就在苏容和几个家丁纠缠之际,源隽已经奋不顾身朝火场奔过去了。源修根本没想到弟弟会有这举动,拦都拦不及。
源隽虽然搞不清楚那个“五小姐”和苏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得糊里胡涂,但当他听到她还身陷火场的时候,几乎想也没想就做出这反应了。
身后众人个个惊讶地望着着他。
“怎么回事,他跑去做什么?”苏建林看向源修,惊疑地问道。
“哦,苏伯伯不知,我这个弟弟还算有副侠义心肠,我想只要那里面还有人,他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源修只能这样解释着。
“可、可他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呐?”老夫人紧皱着眉。
“不会不会,源隽身手不赖,不会出事,不会出事。”源修虽然这么说着,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也是忧心忡忡。
同时,苏岚眼神透着忧虑,而苏颜紧张地不停用手指绞着手绢。
源隽往自己身上浇了一桶凉水后,便飞身跳进房间里去了。屋内烟雾滚滚,他什么也看不清,又被咳嗽不止。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找人,源隽好着急。情急之下,想到刚刚苏容口中对那个五小姐的称呼,便脱口大呼起来:“小漫!小漫!……”希望能听到她的回应。
此时,苏漫正靠在一个角落,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忽然听到一个男声的呼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全世界只有一个男人会这样叫她,那就是苏容。他来救她了。
“我在这里……”她努力地喊出声来。就在刚才,她还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就这样死掉,也是件舒服的事。然而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对人世又有了眷恋。
源隽听到了她的回应,循声望去,果然在墙角发现了蜷缩的苏漫。她的双臂紧紧捂在胸前,好像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过去抱起她就往外跑。
苏漫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是烟雾太大还是她没有清醒,为什么她看到的不是苏容的脸。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看着似曾相识?为什么他会喊她‘小漫’?但是她的脑子昏沉已极,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
源隽抱着苏漫快到大门的时候,苏容冲了进来,和他撞了正着。源隽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地,苏漫从他手臂里滚落。
苏容急忙把苏漫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时,房顶上有根烧着的梁子落了下来,直直地对准苏漫的脑门。源隽大喊一声“小心”,苏容往上一看,来不及反应。源隽立即跳起身子,用手臂一挡。那带火的木梁便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三人随即跃门而出。
一堆人已经站在门外的场地上朝他们围了过来,包括苏容那个惊魂未定的新娘施云菲。本应是今天美丽新娘的她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嫁衣也有被烧到的痕迹。她和她丈夫本应是在洞房花烛夜、红绡罗帐里的见面也因这场火灾提前了几个时辰。
洛斯也在这些人里。本来已经要走了,忽又听说苏家后院失了火也跑过来看,在这里碰到了源修,才知源隽进火场救人去了,便也在此等候。
“怎么样怎么样,容儿你没事吧?”沈氏急急地拉着苏容看。
“我没事。”苏容说。他把苏漫放了下来,但见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就一直扶着。
“源隽你呢,可曾受伤?”源修也紧张地盯着源隽问。源隽把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不想引人注意,连连摇头说“没事”。
洛斯却注意到了源隽放到身后的右手。只见那只手腕上的袖子上烧了个洞,露出又黑又红的一块皮肤,还有血在渗出。
“哎呀,你的手……”洛斯抓起源隽的手叫道。
“你怎么在这?”源隽这才注意到洛斯。
“你还说,丢下我一个人在这转了大半天,差点就要走了呢。”洛斯抱怨一句。
这时,众人都注意到了源隽受伤的右手。
“呀,你这伤还不轻,怎么都不吭声?”源修皱着眉头说。
“我房里有药,先去我那简单包扎一下,然后再回家好好治吧。”老夫人也上前说。
源隽虽然一直说没事,但还是引起了大家的重视。这些注意的目光中,也包括了苏漫。
苏漫离开火场,被外面的凉风一吹,便有一些清醒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刚才抱着她、现在扶着她的人确实是苏容,但她也看到了一旁的源隽,看到了他那只受伤的手。一时间,她有些迷惑。
这时,凌晴过来报告说:“老爷,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那所房子,怕是要废弃了。”
“大喜之日烧了新房,真够不祥的。”王氏还是迷信得很。
但对这句话有心的,却也大有人在。在场目睹了火灾的宾客对这件不可思议的“不祥”之事窃窃私语着,而新娘施云菲的脸色更是难看,恨恨地朝苏漫投去一眼。她从来不知道苏家还有这么怪异的一个女儿。都是因为她,使她人生只有一次的婚礼留下这么糟糕的记忆。
也因为这件事,云菲从进苏家的第一天起,就对苏漫产生了一种无法抹去的芥蒂。
苏建林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面,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他恼怒地盯着苏漫,忽然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大吼:“你弄出来的好事!”
苏漫本来已经病得厉害,刚刚又经历了火灾,已经很虚弱了,哪里经得起这么一耳光。撑到现在,再也支持不住,苏建林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一本册子从她一直紧捂在胸前的双手间掉落。
苏容一把将她抱住,低头去看那本掉在地上的册子,一震。原来那册子竟是他的一本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