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小月心中也是微微诧异: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若不是这些年来在本门至高神功清净琉璃法体上略略摸着了门槛,被他这么左一转、右一绕,恐怕立刻就要出洋相!
眼前少年不过是半月未见,轻功居然就能精进若斯!怪不得他之前夸下海口,说能在自己手中逃脱,看来是确有依仗,并非煌煌大言。
“不能让他轻易胜了,免得助长了他的骄矜之气。”小月心中想到,将原本一点放水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全神贯注,运转真气,将本门琉璃火心法催发到了极致。
她这一认真,魏元钊就感觉到不同。
小月身上那一层如水般的清辉忽然像浇了油的火焰般,猛地腾腾升起,光芒大炽,充满了攻击性。
“这真是好硬的一块铁板啊!”魏元钊心中叹道,要知道,习武之人修得的真气,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份额最大,藏于特定的脏腑之内,必要时调动出来出来,沿经络循行。像鹤溪派的周天正法,起手时真气就是藏于海底,——这“海底”是个隐语,在男子为精室、在女子为胞宫。第二部分真气份额略小,分散藏于各处窍穴之内;第三部分则份额最小,散于四肢百骸。此时小月身形不动,能调动的真气也就是散在四肢百骸的那一小部分,犹有如此威势,可见她一身修为之深。
魏元钊想着:自己是利用她为赌约束缚,不能移动的弱点,满场游走,寻隙而进。却没想到她内功如此精湛,真气布满全身,毫无破绽;以静制动之下,反倒是自己作茧自缚,无论怎么变化身形,都挡不住她蓄势的雷霆一击。
换了别人,或许会束手无策,魏元钊却仍成竹在胸,精神贯注之下,神光照影之术发挥到极限,小月身上真气的每一次微小波动都历历在目。
“你要以静制动,我便以动破静!”魏元钊只觉得一股喜悦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能和这样可怖的高手交手,正是检验自己学武修为深浅的最好机会,至于说小月许诺的事物,都可以放到一边了!
于是足下不慢,越走越快,同时圈子越绕越小,偏生每一步都只踏在小月攻击范围边缘,不差分毫。
若非是修成神光照影之术,能洞察敌人的真气流注变化,换了第二人,决计做不到如此精准。
小月大是吃惊:终于明白为何自家徒儿盛赞他魏元钊是天才了。这人对于战斗真是有一种洞察先机般的直觉。只看他每一步都能踏在自己攻击边缘,不偏不倚、不多不少,逼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把真气催发到极致,就确实当得起绝代天才的称呼了。
“只是,天才又如何!”小月心中升起一股傲气:我曾在门中碧火池畔静参十载,蒙师祖垂青,授以门中至高绝学清净琉璃法体,一身真气修为不逊于当世任何高手,你以为凭着这样的手段,就能消磨我的真气,使我露出疲态,我倒要看看,是谁耗得起!
然后下一刻,小月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十分离谱。
绕到眼前,和自己正面相对的魏元钊毫无先兆在疾走中猛一拧腰,整个人如甩脱出手的石块般向后飘飞出去。
二人气机本来已经纠葛在一处,魏元钊这一招奇兵突出,气机牵引之下,小月身子不由向前一倾。
“不好!”小月心中一惊,急一运气,压下飞身而起,趁势攻击的下意识动作。
这时,“蹬”的一声,魏元钊重重一足踏在地上,竹制的地面微微一震。
五步的距离,惊鸿般一掠而过!
魏元钊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大力拍到地上的皮球,以绝强的反弹之力猛然前冲!
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令人难以琢磨的弧线。气势节节攀升,直冲顶峰!
如碧空万里,乱云飞渡意从容。
魏元钊双掌齐出,不带起丁点风声。
小月眼中闪现出一丝异光。她知道,这赌约自己已经输了,此刻自己真气堪堪回收,仓促如何能敌得上人家这蓄势一击!
可刚才若不将真气收敛,自己顺应气机飞身扑出,也是算输了。
原来还要赌他魏元钊不能及时攻过来,却是赌输了。
这真是胜负争于一线啊!
他这一退、一进,不拘泥于招式变化,而在气机交锋上做文章,已有了几分“无招胜有招”的影子了。无招,是无形的气机变化;有招,是有形的肢体变化。气机敛于内,招式发于外。对敌之时能落子布局于气机之上,这已经又是一重新的武学境界,超出许多庸碌武夫之上了。
后生可畏若斯!
“好!”小月出声赞叹,上身不动,生生后挪一尺,避过魏元钊这一掌的风头,而后长一提气,僧袍大袖轻挥,骈指做剑,藏于袖底,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中间本已四分五裂的案几像被台风扫过一般,四散飞起。
魏元钊倒飞出去,撞到竹墙上,又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好一招白云出岫!形神俱妙,我真是小看了你。”小月身子晃了晃,淡淡道。
魏元钊站起来,这一招对拼,小月仍然是留了手,自己看似狼狈,可是与其说不如是被小月打飞出去的,还不如说是被她用巧劲推出去的。同样是碧波剑法,在小月手中使来,就真有一股碧水漫天、千里波光的气势。——不过这女人还真是小气啊,输了一阵,就要想方设法给自己吃点苦头,看来,女人就算出家了还是女人。魏元钊想到。
碧波剑法啊,没能偷学到新的武功……
“多谢前辈指点。”魏元钊恭恭敬敬向小月行了个礼。
“二十招中只争一手,你决心动手时就想好了吧。”小月粲然笑道,眼中波光熠熠,如百花盛放、朝露流芳。
魏元钊只是“嘿嘿”一笑。
“原本的约定是二十招,你能在一招内赢了我这赌约,看来,我若还是只拿出原来的彩头,未免就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