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想到,几个时辰前我还在营帐前徘徊,现在我已经在一个隐蔽于山林中的庄园内。
我们从营地出发的时候是子夜,如今安定下来,天色已然发白。
皇上将我安置下来后,便出去了,他一夜没睡,虽双眼有些发红,但是却丝毫没有倦色,反而有些兴奋。
临走前,他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明月,看着我说,今天对他来说很重要。
我才发现,今天的他与平时不同。
不再是明黄色的袍子,他今天穿着的竟是一袭胜雪白衣,一层不染,头发随意的用羊脂玉簪束起,腰间束着玉带,全然没有了平日在宫里头的威严,倒像是个普通贵公子,只是眉宇间的高贵仍在。
见我盯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歪了歪嘴,啧了一声,说:“还不错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副神情,带着狡黠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让我想起了邹雄。
脱下了那身龙袍,他也不过是个无忧少年。
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说:“很好。”
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说的是他的这身衣裳还是此刻卸下龙袍的霍衍。
听到了我的回答,他好像很是自豪,抬了抬下巴,轻轻拍了拍衣袖,说:“那是自然。”
就像是一个得到了肯定的孩子。
倦意渐渐袭来,我合上了双眼一会便沉沉睡去。
真是奇怪,我本不是一个这么容易睡着的人,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陌生环境里,以往的我一定会觉得不安全,宁愿看着日头升起也不愿闭上双眼。
有人说过,杀手就是过着有今朝无明日的生活,你要有一丝懈怠,也许就看不到第二日的日光了。
时日久了,就成了习惯。
可今日,我睡的竟是这样沉。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醒来的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我被抛下了。
祭天的队伍一定会一早出发,就算皇上此番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开危险另辟蹊径,也绝不会留到晌午再走。
周围安静的可怕,我翻身起床,匆匆奔到门前,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皇上发现了我的身份,故意将我支开?冷汗不断冒出,我竟是比平日里怕上千百倍。
就算发现,我不希望是在这样静谧轻松的庄园里。
想起昨晚的白衣少年,难道这一切竟是一场梦?
不会,那个狡黠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
信号弹。我慌乱起来,起来的时候怀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伸手在身上寻找,却一无所获。
发疯似的,我冲回床前,掀开被子,空空如也。
越来越糟糕的感觉,我紧了紧拳头,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颤。
刚才的失态竟让我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攥紧了拳头,摇晃着转过身子,等待着要面对的后果。
若松手里握着我的信号弹,唇角飞扬,站在我的对面,静静的看着我。
竟是若松!紧握的拳头一松,几乎跳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我飞奔过去,说:“怎么会是你!”
若松莞尔,接着却蹙着眉头假意嗔怒:“姑娘不愿意见到我。”
转身要走。
虽知道她是故意,我心里仍是慌了一下,拉住她说:“怎么会不愿,我实在是惊喜能在这里见到你!”
虽说在这里见到她是真的觉得高兴,然则还有一点,她手里握着于我重要的东西。
见我慌乱,她倒也急了,连忙拉住我,说:“和姑娘开玩笑那。”
我定下心来,轻轻吐了口气。接着便瞧着她手里的东西。
她回神过来,将东西放入我手中,说:“姑娘昨晚是有多累啊,竟然和衣而睡,我进来时,都睡沉了,唤你也不醒,只好将就着给脱了外衣,发现衣裳隔层掉下个东西,想着姑娘既是贴身而放,定是重要的东西,便自作主张放在了桌子里。”
我松了口气,说:“谢谢你,若松。还有人见过这东西吗?”
她摇摇头,说:“没有,皇上只让我一个让你进来伺候姑娘。”
我差点忘了若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同时,若松说道:“你们启程后不久,皇上便派了人来接我出宫,来到这里。来的人只说要我陪伴一位熟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姑娘!当我踏进房门,见到床上躺着的是姑娘时,着实高兴了好久!”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与若松关系好,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只当是入宫前的同乡姐妹,皇上一定也是这么认为才会让若松来陪我,不过他这么做倒是更让我怀疑皇上借着祭天究竟要做什么事情。
看来不是我原先想的这么简单。
我问道:“皇上呢?”
若松奇怪的咦了一声说:“之前看到皇上伫立在姑娘门前,还以为进来与姑娘说话了,怎么没有来吗?”
我愕然,我回答不了,究竟是我睡的太沉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进来?
若松又感叹道:“皇上待姑娘可真是好!”
他待我真好,只是再好也弥补不了他对我家曾经犯下的错。
寒毒让我清醒,每当我又要陷入他温柔的圈套时,给我狠狠一击,让我看清事实。
他留我下来,并让若松来陪我,一定是有目的。他是要利用我做什么,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要探清他的意图,然后告诉干爹,这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说道:“皇上究竟是去哪里了?”
若松这才想起来回答我这个问题,说道:“皇上并没有出去,在另一个院里,好似还来了些人,谈什么事情。倒是萧将军,一早就走了。”
墨哥哥走了?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怎么会离开呢?
细想下来,那浩浩荡荡的祭天大军还在,墨哥哥作为保护皇上安全的禁军统领,若突然不见,必定会引起注意,那皇上已经离开的消息就等于昭告天下。
而能保护这个秘密不让人发现的也只能是墨哥哥。
只是不知等到了祭天的时刻,怎样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