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之中,真正使用御剑这样术法的,其实只有诸葛一人。关于这点,看看诸葛径自挂在腰间的佩剑便能得知。反观慕玄,虽然常年研修仙术,但是自身并不惯用刀剑,他的本事粗浅来说,只在千变万化的空手招式。
百草说要御剑,心里其实也没底气,她的顾虑除了出在对于自己不会招法的担忧之外,还有置于慕玄底细的那么一点怀疑。他们相处一年之久,然而,她能亲眼目睹慕玄使用招术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百草心知慕玄喜静,性子轻缓。像他这样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若非遇上紧要事端,不然平素更爱徒步游行。百草心想,他这样的做派或许与之修生养性的观念有着莫大关联。
离开岚府前的那个晚上,慕玄变得有些不同。是他亲口告诉百草,现今世道怎般混乱、眼下群妖怎般肆动。她的眼里有着困惑,只因一年之前他们还能过着逍遥舒坦的平静日子。
“怎么会呢?”百草不解地反问,连带一贯轻快的声音里面也有了一丝丝的沉闷。
“凡事都有劫数,万物都有轮回。你若以为世间太平能得永存,那么只是图存妄念。”慕玄说这话的是时候,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打碎她那可笑的想象一样。他的目光那么冷凉。
三千五百年前,天上人间出过一个混世魔王。这个魔王名唤“莫邪”,是个红发黑眸的英俊男人。莫邪脾气不好、野心更大,一心妄想统一六界、一手遮天。
莫邪的诞世,多少叫人措手不及。无人知道他从哪里出来,无人知道要从哪里灭他。他就像这天上地下突然蹦出的一股邪恶,顽强而可怕。莫邪生性好斗,尽管最初孤独降世没有盟友,但是凭借几年间的不断征伐,莫邪从一开始的孤身奋战、逐渐演变成为后来日渐强大的百万战队。
莫邪先后一统魔、妖两界,率领百万大军肆意戕害无辜性命。其中,受之影响最大的一界莫过于是人界。除却一切归于幻灭、不问世事的鬼界,神、仙两界渐渐凝成一绳,数度与之抗争周旋,这段混战时间长达整整百年之久。妖魔可恶,神仙无情。二者双方恶战之地,最终摆在第三方的战场,即是毫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人界。两强霸战,受伤害之最深——其则弱者。百年以来,人界寸草不生,生灵涂炭,可谓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就像慕玄说的:“凡事都有劫数,万物都有轮回。”饶是强大犹如莫邪,照样不能逃脱既定的天灾。莫邪横行一百年后的第一百零一年内,正逢盘古开天以来三百周年一次例行的雷火大劫。六界之中,当属神界最为清楚这次雷火大劫的强劲威力,仙界与之同仇敌忾,于是计划就此避劫之机,休整旗鼓,顺便借由雷火之力,给予妖魔两党一次重创。
计划最终的结果,达到仙、神出乎意料的效果。妖魔大军不知劫数,频频遭袭不说,更是损失不少精兵能将。对于仙神两界来说,此次收获最大的并不仅限于此,他们经由这次天劫,意外发现了魔王莫邪的致命弱点。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火能生土、亦能克金。从前莫邪太强,与之交手之类近乎不能接触其身。加之出生离奇,是以无从得知他之弱性。莫邪虽强,但也狂妄。此番遭遇天灾雷火,他便开始从未有过的兴奋,从无敌手的莫邪竟把天雷当做自己的对手,并且竭力与之拼搏起来。结果出乎意料,莫邪败阵,而且伤重。
慕玄说到此处,百草正自听得出神发愣。提到莫邪伤重,百草不禁好奇起了后面的事情。
“他伤重了......那、然后呢?”
慕玄端了一杯茶水,兀自呷了两口,之后又说:“然后他躲到鬼界去了。”
“鬼界......”百草喃喃,突然脑中一闪,似是想到什么。
“你不是说,鬼界不问世事的么,那么为何还肯收留他呢?”
“嗯,鬼界确实如此。不过,其中不乏异类。”
“异类?那是什么?”
“这个异类就是鬼王的女儿,名唤‘夙夙’。”
“哦,原来是个女的。”百草托腮想了一想,又问,“那是鬼王的女儿收留他的。”
“嗯。”慕玄点头,“后来莫邪做了鬼王。”
百草听到这里不禁吐了吐舌头,道:“他可真是悠闲,前一会儿是魔王,这一会儿又是鬼王。”
慕玄淡淡扯了下嘴角,继续道:“莫邪做了鬼王之后,答应夙夙不再过问世间之事,于是妖魔大军群龙无首,很快便被仙、神合力消除殆尽了。”
百草道:“所以......这个莫邪改邪归正了?”
慕玄摇头:“非也。”
莫邪身得重伤之后,本自以为没有劫数已尽。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天意使然,竟叫莫邪被人救下。这个救下魔王的“人”,便是鬼王的女儿。夙夙对于莫邪一见钟情,并且将之带回鬼界息心调养。莫邪这人,固然心高孤傲,不过宿命使然,一个“情”字,不能幸免。百炼终成绕指柔,为了夙夙,莫邪暂时放下了自己的野心。
不过,说是放下,不过也就一千年矣。莫邪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自己的妖魔大业,这些夙夙能够察觉,只是无奈不能改变。夙夙很想要个孩子,然而身为鬼身,自己根本不能如愿。为了留下她对莫邪哪怕一点牵绊,夙夙不惜转世轮回,最终换得一具人身。
因为夙夙身份特殊,想要成功转换成人,须得花费整整千年。十世为花草,花去五百年;十世为妖魔,花去五百年,等到真正成为人时,时过境迁早已花费一千年整。
莫邪也爱夙夙,他虽不知夙夙一意孤行到底为何,但是终究为此不离不弃了再个千年。四千年前的两千年后,夙夙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并与莫邪育有一子。
这个人魔孕育的孩子,整整消耗尽了夙夙五十年的心血,还是不曾诞生下来。莫邪几次三番都想解决这个耗食妻子心脉的怪胎,不过结果总是碍于夙夙终究没有狠下心来。
在整整耽误掉了第两千零五十个年头之后,莫邪终于不甘寂寞想要重出江湖。妖魔两界继而又始、蠢蠢欲动。
吸取之前经验,仙、神两界引自天雷铸造成了一根伏魔手杖,用来专门对付莫邪这个难缠的魔头。
两千年后,战争一触即发,过程可想而知。天上人间一度昏天地暗。仙、神两界最终耍了阴招,他们捉来夙夙打算以此要挟。
听到此处,百草忍不住问:“那个莫邪,最终选择了谁?他的妻子么?”
慕玄缓缓道:“不,不是他的选择。”
“夙夙最终剖开了身体,她将腹中的“孩子”径自取出。这个尚且不能称之为是“孩子”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肉球。”
“啊!”百草闻言即刻捂住了嘴巴。
慕玄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夙夙死了。‘孩子’也被仙、神两界囚困。至于莫邪最后还是死在了伏魔杖下。”
“这个伏魔杖当真那么厉害?”
“不。”
慕玄深吸一气,幽幽吐出一言:“也许......只是莫邪不想活罢。”
******
“在想什么?”
“嗯?”
近在咫尺,便是慕玄那张熟悉好看的面容。百草猛地晃了一下,渐渐回归了自己游离在外的思绪。
慕玄道:“我与你说的要诀可有记下?”
百草一惊,木然着脸问:“啊?那是什么?”
慕玄道:“适才刚刚教了御剑的心诀。”
百草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啦,我、好像没听清楚。”
慕玄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便知自己方才是在对牛弹琴罢了。慕玄也不着急,不过径自慢慢啜饮盏中的茶水。
百草看他并不生气,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为何你也知道御剑?”从未见过慕玄拿剑的百草,于此十分好奇。
“这有很难。”
“那你为何不用,平日里却只是乘鹤?”
“我不喜欢杀戮,刀剑无情、煞气太重。”
“哦。”百草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心想,这人有些慈悲过头罢。不能修仙,或许也能成佛?
“梨花的底子,怕是比我还差,她的御剑也是由你教么?”
“我只负责一个,她的就由诸葛来教。”
百草一听,立时惊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那什么的关系?”
慕玄淡淡地反问:“什么关系?”
百草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憋到最后,声音细如蚊蝇。
“梨花不是喜欢诸葛的么?”
“哦?”说到这个,慕玄好似满不在乎。
“我不知道。”慕玄木着脸道,“我只记得你说的话。”、
“什么?”百草心虚地问。
“嗯。”慕玄转个脸,道,“茶水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