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卫已经搭好了弓箭,在那位年轻将领没有转过身来前“嗖”的一声射了出去。我只听到一阵刺耳的破空声,接着是隋军的骚乱。那支箭被那个满脸胡须的将军伸手挡了下来,他的动作迅捷无比,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他是怎么挡开那支羽箭的。就在一阵骚动中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将领转过头来,满脸的惊愕,只一瞬间就回复了平静。
当我看到他脸孔的一刹那我惊呆了:那是一张英俊的犹如美玉一般几乎完美无缺的脸,那是我时刻思念着想要见到的一张脸。他竟然是那位木公子!那位木公子竟然是——晋王杨广!
木闯?杨广?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宁愿这一刻没有发生过!不!我希望面前的那个人,他不是那个隋军五十一万大军的统帅,不是灭陈的主使者,不是隋国的皇子。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好像要窒息了一样。突然我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了,我只看到下面那些人在四处搜查,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李侍卫嘴巴一张一合,可是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然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粉色幔帐的床上,房间里散发着檀木的清香,前面一张画着汉代美人的屏风,雕刻精美。屋里静悄悄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满脑子的疑问,头疼的厉害。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刚站定只觉得头晕目眩,只得又坐下来。
“小姐醒了?”李侍卫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见我坐在床边忙把碗放在圆桌上,走过来扶着我。“小姐身子虚弱,还是躺着吧。”
“这是哪里?”我问道。
“扬州我舅舅家里。”
“扬州?我们怎么会在扬州?”我突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刻了:那个俊美的脸庞,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我的心里窒息般的疼痛,就好像有只手紧紧握着我的心脏。
李侍卫继续说道:“小姐昏迷了三天了,这一路又感了风寒,我熬了一些参汤,小姐趁热喝吧。”他把碗拿过来,舀了一小勺,轻轻吹着。
李侍卫把参汤送到我的唇边,我依然无动于衷,因为我实在没有胃口。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还是喝一口吧,这样才有力气。等你好了,我们还要继续救皇上呢。”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我还有那么多的亲人生死未卜,我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后来我们怎么逃出来的?我是说我昏迷之后。我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我其实更想知道木公子的情况,他后来怎么样了,确切的说是那个晋王杨广后来怎么样了。
“我那些部下看到事情败露,为了我和小姐能够脱身,他们引散了隋军的注意力,声东击西般的在建康城四散窜扰。然后我趁着混乱带着小姐从东门逃了出来。
我能听到李侍卫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感觉他全身都充满了恨意。“我的部下全部被杀了!下一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个人的。”
我意识到他咬牙切齿的那个人便是杨广,那个统率隋军灭陈的隋国皇子。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一冰冷的气息从上到下流过我的全身。我的亲人还在他的手上,而我刚刚还在担心他,我觉得自己既可耻又可恨。
李侍卫没意识到我的变化,他依然在侃侃而谈他的下一次计划,而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在想那个人为什么是隋国的皇子,为什么不是别人?哪怕他仅仅只是隋国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子民,那么我的心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我必须安静下来,因为我的亲人还在他的手里,因为我必须要想点什么办法。
我让李侍卫每天都去打听隋军的情况,他告诉我隋军已经到了皇都大兴城了。晋王把从我们国家得到的战利品全部充公了,当然包括陈国的皇族成员。隋朝举国欢庆这足可以与秦始皇统一天下相提并论的大功劳了,而那个一统天下的大军统帅——晋王杨广成了隋国举国皆知的大功臣大贤王。
听到这个消息我竟然有一丝丝的喜悦:他是这样一朵绚丽的奇葩,世间任何男子都无法与他相媲美。
可是,他却是隋朝皇子,这让我的喜悦包含着更深的悲痛之情。
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一条消息是隋皇帝对我父皇的以礼相待,隋皇让我父皇在留在大兴为官,尽管这官不一定有实权,尽管留在大兴名为礼遇实为监视,但只要他能平安的活着已经给了不小的安慰了。
李侍卫的舅舅做过扬州刺史,他为官深得父
皇信任,以至于到了70岁才舍得让他辞官归隐。他对我很和善,从不问我的身份来历,这让我多少有些感激。因为我知道,亡国的皇族成员命运都很悲惨。
一个月后的一天,正当我为打听不到大姑姑和小姑姑的消息而苦闷的时候,李侍卫拿了一张皇榜走了进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他说:“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小姐。”
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皇榜,心想这是隋皇帝的榜文说不定与我们陈国能有些关系,与我的亲人能有些关系呢。我和了一口茶,平静的问道:“什么消息?”
“一好一坏。”他说道。
“那么先说坏的吧。”
“为什么小姐不先听好的呢?”他有些怔怔的看着我。
“总要先苦后甜。”我淡淡的说道。
他顿了顿才说道:“这个不好的消息是关于两位公主的。”
“我两个姑姑有消息了?”我不等他说完就焦急的问道。
“是的。”他犹豫着说道:“不过……”
“难道……难道她们遇害了?”我看到李侍卫的表情隐隐闪着一丝不安。
“不!他们还活着。”他急忙说道。
“那就好!”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随即又看到他紧皱眉头的脸,不禁又问:“她们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