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叔说的也是实话,现今山河风雨飘摇,人人自危,过着朝不保夕日子,大家都是能躲尽量躲,除非那些穷人才出来讨生活。
我苦笑着说:“去走亲戚。”他又问道:“你亲戚是哪家的?”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要去皇宫,于是想了想说道:“去徐驸马的府上。”他“咦”了一声,惊奇的问道:“是不是那个娶了乐昌公主的大才子徐德言徐驸马?”我说道:“是的,怎么你认识他?”
那大汉呵呵一笑,说道:“认识!认识!你早说去徐驸马府上我就不收你的银子了。”说完拿出那十两银子要还给我。我执意不肯接,又说不然就不坐他的马车等话他才又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我把马车上的帘子掀起来以便于我和他说话,要不然他每次跟我说话都要把脑袋探进帘子来。我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徐驸马的?”他甩了一下马鞭,马儿一阵嘶鸣飞快的向前奔着,道路两边的枯树倏忽而过,渐渐成为一排灰影。他两手拢在袖子里,咳了两声,说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年我老婆病了,没钱抓药,我想着药铺的曹掌柜和我虽不是过深的交情也是乡里乡亲的,以前他家穷的吃不上饭时我也曾接济过他,就想着向他赊些草药,等我手头有了就把银子还他。没想到这姓曹的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全不念当年的恩情将我轰了出来,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他就是不肯赊给我。幸好徐公子从那经过,他听了我的遭遇二话不说拿了二十两银子让我给我老婆看病。后来我老婆病好了,我想着不管如何我要当奴为仆的报答徐公子,可人家徐公子愣是不收留我,说他并不是为了让我报答,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做个买卖过活。”
徐驸马在江南素有美誉,连一个小小的车夫都能感念,看来是名副其实的,难怪我大姑姑能看上这位布衣才子,想来是仰慕他的才华和为人才甘愿下嫁的。
建康城里挂起了一排排大红灯笼,不时还有烟花爆竹的声音传来,大家似乎忘记了隋军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陈国的皇都,都沉浸在一片喜气里。
我想皇宫我是进不去的,父皇已经说过没有他的宣召我不能再进宫了。如果我想进去的话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我大姑姑乐昌公主了。想到这里我命车夫问明了方向直接去大姑姑府邸。
天空中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一片一片,纷纷扬扬,转眼之间整个天地都成了白茫茫一片了。大姑姑的府里亭台楼阁典雅别致,几处怪石嶙峋的假山呈扇形环绕着一个圆形的莲花池,庭前寒梅数点,开着胭脂红的花朵,掩映在大雪里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大姑姑携我进了内厅,里面炉火正旺,整个房间暖意融融。刚坐下一名丫环端了两杯热茶进来,我拿起一碗一饮而尽。因为赶路,这一日水米未进,的确又冷又饿。不久,丫环又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迫不及待的洗了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了。”大姑姑给我夹了一只鸡腿,笑说道:“慢点吃,小心噎着。这不过是一些家常菜,是你太饿了,现在就是给你一个馒头你也会说好吃的。”
因为吃的太急被呛到了,我猛咳了两声,用手轻轻拍着胸口。大姑姑忙帮我拍着背,嗔笑道:“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说完递给我一杯清茶。我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渐渐缓了下来,接口道:“我可从来没当自己是公主,金枝玉叶还是来形容大姑姑和小姑姑比较贴切,我也就是一个长在寻常人家的小老百姓。”
大姑姑把茶杯放在桌上,用手绢轻拭嘴角。她纤长白皙的手指犹如一朵兰花开在身前,玲珑曼妙的身姿突显出她高贵的出身,娴静如奇葩。本是同样出身于皇家,我的样子就相形见绌多了,尽管我到了建康已经换回女装了,看着依然像个贫民丫头,怎么能比得上她们呢。
大姑姑意味深长的说道:“锦儿,不要怪你父皇,生于皇家本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是皇上,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说道:“我没有怪谁,真的,我怎么会怪谁呢。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真的。”其实养父母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我他们现在应该会过的更好一点吧。虽然哥哥现在不愿意再让我跟着他,可姐姐是爱我的。
“有饭吗?我饿了。”原来是姑父回来了。姑姑忙让丫环另外拿出一副碗筷来。姑父一进来看到我呆了一下,随即说道:“锦瑟也在。”我见姑父穿了一身朝服,满脸倦容,神情困顿,问道:“姑父从宫里回来吗?”
两个贴身丫环帮姑父脱去朝服朝靴,换了一件紫色长衫,另外一个丫环捧着清水伺候着姑父洗了脸。姑父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是啊,皇上依然不肯出兵。几位大臣又向皇上进言,这次隋军出动全部精锐,将领各个久经沙场,我们几个渡口已经被杨素攻破了,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姑父这几天忙着商议战事,无暇顾及我,大姑姑忙着迎接新年,招呼家丁置办年货,做各人的新衣,也没有时间陪着我,只抽空差了一名太监进宫告知小姑姑我的事情。小姑姑回了一封信给我,她说她要巡视皇宫,还要忙着帮各宫置备过年的物品,等忙完新年和元宵节再设法见我,在这期间让我好好待在大姑姑府里。信的末尾提到我娘被葬的地方,是在城东十里外的山郊,坟前一株大柳树,树干上刻着一个“李”字。原来我母亲被如此简单的葬在荒郊野地,连墓碑都没有。唉!这就是皇帝的爱吗?死后连墓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