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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秋凉

刘健失魂落魄地从内阁回到家中,他那颗老迈的心脏再也忍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昏卧在床。醒来之后,他叫来儿子,让儿子帮忙笔录致仕疏。皇帝不听话,同僚们的失望,内阁的威望降到了最低,他除了退休回家,也别无选择了。

与刘健一样,谢迁和李东阳也上了求退疏,六部九卿除了吏部尚书之外,其他人也跟事先计划好的那样,上书求退。看到十几份同时送上来的致仕书,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脸上一阵冷笑:“就算你们不想走,咱家也留你们不得。”

朱笔一挥:同意。

对于这些想要自己的命的人,这位刘公公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要不是因为他的根基还未牢,暂时不宜动刀子,他现在都想要趁机报复,将这十几个人往死里整。

这些批过红的奏疏被送到乾清宫,小皇帝只是翻看了一下,从中抽出一份,其他的都通过了。而被抽出的那一份,则被随手扔到了废纸桶里。刘瑾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小皇帝这样处理叫作“留中”,而上这本奏疏的人,是要留下来用的,是不能赶走的。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皇帝要保下来的人,刘瑾暂时还不敢动。他暗暗告诉自己:这一仇先记着,以后找机会再报。

朝廷一下子走了十个高官,空缺的官位自然要补齐,这正是安插亲信,混乱朝纲的最佳时机。只可惜,这位刘公公的名声也不咋地,官场上也没几个人买他老人家的帐,有官位也没有足够多的亲信来安插。

另外,可以升任尚书的人选又不多,刘公公虽然当红,但是也不能随便拉一个小太监出来当尚书的。尚书正二品,就算是破例提拔,也要从四品以上的官员中提拔。而内阁大学士的人选更是难选,内阁一般要有三个到七个大学士,这些辅臣要领导六部,品级皆要在二品以上,最低也要正二品。所以,辅臣要从三品以上的官员中选拔。

四品以上的文官也就几十个,三品以上更是只有二三十个人,要从这么少的人中选出听话的人来,实在是比较困难。刘瑾对着京官名单抓耳挠腮了一整天,都没找到几个称心的人选。最后,他不得不放出要约:谁想升官,就来拜访他老人家。

当然,有几个人是不得不升的,这是皇帝交代下来要升的人,他们就是万仁和万智。万氏兄弟深得皇帝信任,不管刘公公乐不乐意,都得给足面子。

正当刘瑾积极扩张个人势力之时,城东朝阳门外不远处,李东阳在京城郊外为他的两个老搭档设宴送行。在这最后的宴会上,李东阳悲从心起,不禁痛哭起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可是另两个人却没有他这样的感触,刘健站了起来,严肃地对李东阳说:“你为什么哭!不要哭!如果当时你态度坚决,今天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

李东阳无言以对。

谢迁也站起身,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李东阳,然后和刘健一同离席而去,不再看他一眼。

沉默的李东阳看着两人的背影,举起了杯中的残酒,洒之于地。然后一抹眼中的泪花,转身回京。他知道:自己还不能走,如果自己也走了,朝廷很快就会变成阉党的天下。

有时候,屈辱地活着比悲壮地死去更需要勇气。

其实,李东阳之所以能留下来,倒不是因为刘瑾大发慈悲,而是有人帮他向皇帝说情了,说情的人不是万仁,而是张太后。当然,这并非跟万仁一点关系也没有。

八月十三万仁携妻入宫拜见张太后时,张太后曾向他问及对朝政的看法,他只说了一句:“诸公皆废,李公善谋,可以辅国。”当时张太后还笑话他,说他眼高于顶,说朝中大臣是废物,那他岂不是更加废物。可才过了一天,朝廷局势大变,大臣们纷纷上书求去,张太后才惊觉此废非彼废,诸公皆废原是指大臣皆被废去。她又想起后面那半句,就忙让人去把儿子叫来,吩咐他不要把李东阳给“废”了。

就是这样,李东阳被挽留了下来,在新的阁臣没有推选出来之前,他就是独“相”,按照论资排辈的光荣传统,他以后还是首辅。不过,在这种局势下升任首辅,却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虽然首辅之位吃力不讨好,李东阳没有推辞,如果临阵退缩,那就不是他李东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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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秋雨一层凉,昨日一场秋雨,今日北风又起,秋意渐浓了。时值中秋佳节,龙凤店关门歇业一天,大家上街游玩购物,放松放松。万仁与赛仙儿倒是没去逛街,他们雇了辆马车,装上一百多封新制的月饼,准备前往疫区赵庄。

虽然疫情已平,但是有很多家庭被瘟神夺去了亲人,在这合家团圆的中秋节,这些家破人离的家庭更需要人的关怀,哪怕是一点点关怀和祝福,也能抚慰他们心中的哀伤。

而这份关怀的成本并不高,更多的还是心意。

东西还没装好,万仁刚跑回店里抬东西,赛仙儿就见一人远远地行来。

“今天歇业,请回吧。”赛仙儿正忙着搬东西上马车,没看来人是谁,以为他食客。

“万先生在吗?”

“在,你找他有事?”

“在下唐寅,有事求见。”

“小仁哥,有人找你。”赛仙儿冲着店内喊道。

不多时,万仁搬着一堆月饼出来,看了一眼来人,认出对方是谁,问道:“有事?”

“在下听说万先生荣任国子监祭酒,特来道贺。”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万仁眉头一皱,他并没有接到相关圣旨。

“京城内都传开了,圣旨明天就到。”

“哦。”万仁应了一声,脸上无惊亦无喜。

“万大人荣升,不知要不要请幕僚?”唐寅问道。

“请幕僚?当祭酒需要幕僚吗?”万仁笑问道。

国子监的设置,相当于国家行政学院,在里面上学的人一部分是从全国各地选拔上来的秀才,一部分是来自朝鲜琉球安南等属国的留学生,而更多的则是富二代公子哥。这些人读书没心得,无法通过科举晋身,于是拿钱买一个监生身份,日后混个小官当当。

这种富二代云集之地,自然不是搞学术的地方。国子监的头头就叫国子监祭酒,管着这么一帮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肯定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差事,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份差事,因为很多监生只是挂名读书,平时都不见人影,而身为主管,祭酒大人自己都无所事事的,要幕僚来作甚?

“在下能读会写,或许能帮上万大人。”

“这不是能不能帮忙的问题,这个官是闲差,不需要幕僚。”

“在下不要薪酬,只求能跟随在大下手下办差。”

对方已言及此,万仁自然明了对方是什么意思:想借梯登高。他不由得摇摇头,道:“终南捷径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没有真才实学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的。”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唐寅老脸一红,忙道:“在下只是想跟随大人,学些安邦治国的真本事。”

“嗯,有理想是好的。你这就陪同我们去办一件事,如果办得好了,我就请你当幕僚,薪金照付。如果办得不好,那你就该回去多读几年书再谈安邦定国。”万仁微微一笑,一指地上那一堆月饼,道:“别看着啊,把这些都搬上马车。”

唐寅略一犹豫,似乎不爱干这种下人才干的下贱活儿,但是一想到万仁可能会不高兴,只得把折扇一收,挽起衣袖开始干活。不过,从他的举止来看,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型,连弯个腰都很困难,也不知是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肾气不足。

好不容易装好了车,万仁与赛仙儿坐在赶马的车位上,有说有笑地出发了。而赵庄离得并不算太远,中午时分就能赶到。马车还没进到村口,路边干活的村民们远远地认出万仁来,皆丢下锄头跑过来迎接,把万仁围得水泄不通,请安问候声响成一片,还争抢着要请万仁到自家去作客。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中秋,太后和皇上好生挂念受灾的百姓,特地派我过来看看大家。我会挨家挨户地拜访大家,大伙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会转告皇上。”万仁跳下马车来,拱手环拜。

一听到万仁会挨家挨户拜访,村民们皆是喜出望外,马上跑回家去准备。贵客临门,村民们自然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款待的,如果家里没有,那就赶紧去买啊。

“大人,这事真是太后跟皇上交办的?”村民们去远了,唐寅凑到万仁的耳边,低声问道。

“你说呢?”万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唐“师爷”从马车上提几封月饼下来,一行人开始进行节日拜访。

第一个走访的是赵五德一家,万仁记得这家子在瘟疫中去了五位亲人,如今只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实在是可怜。万仁嘘寒问暖一翻,问秋收如何,今年的税赋减了没有,口粮够不够吃,最后还亲自送上礼物。

赵老汉哪里受过这等“关怀”,早已老泪纵横,直呼万仁是救苦救难的再世活佛。就连站在一边的唐寅也觉得万仁做得太过份了,哪里有官员对百姓这般好的?!还送礼,这世道就该民给官送礼,哪里有官给民送礼的道理?!如果朝廷的官员都跟万仁这样,那岂不是要把百姓惯成刁民啊?!

从赵五德家出来,万仁依言挨家挨户走访完赵庄所有住户。这可累坏了唐寅了,他负责提礼物,而且还要保持一副万仁要求的标准笑容,他这时才切身地体会到:给这位万大人当幕僚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下午四时许,万仁终于走完了最后一家。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唐寅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万仁看见他这副惨样,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当我的幕僚要跟我一样事事身体力行,你现在还想当我的幕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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