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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朕上次见的外臣还是魏老侯爷。只不过的那是他求的朕，这次却是朕找的你。”
新皇一身玉白中衣，怀抱手炉，笑着坐在一堆明黄中。
不过深秋，殿上已着了炭炉，皇上却仍抱着手炉。
定国公淡淡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并不明了皇上此举的深意。这次相见，无论君臣相谈如何，在外人看来，都可说是无上恩宠。
“听说小九的身子不好，你要多担待。”
定国公忙起身，应了是，又代云悠谢恩。
“你可中意她？”
定国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皇上也不追问，只道：“想来远程和琨华的女儿，即便身子弱些，也是比谁都不差的。你也不用在意，朕也不过白问一句，毕竟是朕下的旨，赐的婚。”
定国公又站起来应了是，倒把皇上逗笑了。
“你不必如此多礼。你第一次见我，定是还不知我脾气。原本身子还好的时候，最是爱走亲戚的。”
定国公是五年前靠西北的军功袭的爵，虽自小也在宫里做过伴读，却因皇上那会儿已封王建府，此后又体弱避客，轻易从不出门，是以这两位新连襟，从前竟未曾见过。
“我虽没见过你，却是一直听说你的。就连你那岳父，也曾经跟我赞过你，年少天才，虽有旷世奇功，却立身以正，疏而不漏，更难得的是无心权谋，为人端雅，进退有容。你别又起来行礼，咱们好好说说话。”
定国公听他以“我”自称，也不好再固执君臣之礼，尴尬地抬起头，这才认真看到了此位卧榻君王的真容。
世人都道太子之俊美是承袭了张氏皇后，可真看到了皇上，才知太子容貌更像父亲。
“所以魏老侯爷一来跟我提，你和小九的事，我就同意了。想你也听说了，小九之前，是订了邵氏公子的。我不以为然，远程娶走了琨华倒也罢了，竟要把琨华的女儿也藏到清河去！那朕的余生，岂不是真没了朋友？索性把小九许了你，远程和琨华心疼女儿，自然要跟来京城，到时候再让他入阁，他总不会太抗拒了吧！倒是你，可不要与小九在意那邵氏公子才好。她打小养在深闺，一切只是父母之命罢了。”
定国公听到岳父张远程也要入阁，不免若有所思，听到后头，也忙表态：“本就是我求的亲，自不会计较这些。”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大大的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后来听皇后说，张阁老竟也看中了你，想给六妹或八妹做夫婿。我一听你如此抢手，更要留给琨华和远程的小九才好！”
定国公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皇上的性子，当真随和幽默。
“说起来，听说远程的大儿子云起，今年中了浙江的解元，倒真是不负众望。你和他一起上的京，他明年春闱可愿意下场么?”
“说是要下场的！”
“真的！”出乎定国公的意料，皇上兴奋异常，一把丢了手炉，大声喊人：“长青，长青！”
刘公公应声而入，走上前来，重新把手炉放到皇上怀中。
皇上一把抓住他：“长青，去告诉太子，明年春闱朕要亲自主持！还有太医院，告诉他们朕务必要要主持明年春闱！”
刘公公叹了口气：“是张大人的长公子要下场么！”
“可不就是云起？等朕点了他的状元，再看着他入了仕，朕对先帝也有交代了！就算是死……”
“皇上！请慎言！”
皇上看了看定国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吩咐刘公公：“你快去吧。”
定国公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在亲耳听到眼前，任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张氏四房，竟圣宠如斯滔天！
张云起入仕，竟是先帝对皇上的临终之托么？
“张云起是清河张氏这一辈唯一的嫡子嫡孙，定是下任家主。说起来，张氏的家主，有近百年不入仕了，还要从云起祖爷爷起一辈算起。我们庆朝的皇室，对清河张氏，总是有一种……一种情结。就拿先帝来说，等张氏嫡子入仕等了半辈子，年年派人去问，直到20年前，才逼来了远程。”
定国公对皇室与清河张氏的这些纠葛并不十分清楚，此刻只觉得心惊。
“……说起来，张阁老年轻的时候，也是惊才绝艳的。只因不是正嫡，先帝明知他的才华，却怕太重用他而让清河张氏太放心，懒得再培养嫡子入仕，才一直多番打压。时间长了，反而……唉，先帝，是有些太过迷信张氏正嫡的传说了。我知道，张阁老最近对你颇多磨难，太子也是压力太大，对你有些……你放心吧。等你岳父年底入京，一切可入正轨。”
看眼前这年轻国公，不掩惊诧地望着自己，苍白而儒雅的帝王心里偷笑，远程啊远程，这般俊朗的人才，总不会亏了你的娇女吧！
“你且安心在家闲适些日子，享受些新婚之乐好了。”
走到宫门的定国公，正巧碰见了像去时一样牵着手却别扭的姐妹俩，忍不住就想起了皇上最后的那句话。自忠顺王与贤德王夺嫡之战开始，至今灰沉了近四年的心情，首度开朗起来。
帮着甩开长宁侯夫人，奔过来的小九扶了扶那足以压断脖子的庆云冠，看她一副有状要告的模样，却故意不理她，等忍俊不禁的长宁侯夫人到了眼前，才对小九道：“快谢谢四姐。”
小九不乐意地瞪了眼，又看他意坚决，才糯糯地道：“多谢四姐呀。”
更引得长宁侯夫人笑个不止。
此刻的凤仪殿，却没了刚刚长宁侯夫人和定国公夫人在时的热闹，再没人笑的出来。
张阁老的小女儿云惹看高高凤椅上的大姐姐，自从看到那小九的容貌就总有些神思不定，连原本商议好的对小九的为难计策都没有使出来，不免气愤。那年轻俊朗的定国公，本是父亲给自己相中的夫婿，怎能就这么便宜那身子都没长成的小九！
“哼!看看好好的一品朝服被她穿成什么样儿了！不过是个身子都没长成的丫头罢了，还一脸病歪歪的，我就不信定国公会看上她！”
一旁的六小姐云蕊闻言蹙了秀眉：“小八，毕竟是自家姐妹，你这话说的不公允。小九虽还没长成，可这长相也是万里挑一了。假以时日，这京城怕是没人能与她同日而语的。”
“你！你怎的涨她人威风！”
“够了！那小九的容貌摆在那，你何必再自欺欺人？别看她现在看着病歪歪的，几年以后啊，这幅病态怕就是一种风情了……”
皇后娘娘不耐烦地打断六小姐的疯言疯语，心里却可惜：小九那长相，若是长在自家妹子身上，自己还有什么可愁的？这老天，对四房何其厚也！
“你们回去，告诉父亲。只要有小九那丫头在，定国公，是断断不会向我长房靠拢的。让他，早些做打算吧。”
即便拉拢不得，也不可白白便宜了四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