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雅间的隔音甚好,宝玉边应酬着两个妹妹边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隔壁传来一字半句的声音,心中按捺不住,借口要入厕,带着春兰出了房间。
一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里面的声音就又听的一清二楚“…二郎,再有不足一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妾心里苦的打紧..”宝玉和卫墨成亲的日子可不正是还不足一月,细细算来,也只有二十一日了。
春兰起初也听到这个房间里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传来,却不甚在意,现在见宝玉又站在这里不走,正要问她,宝玉做了个“嘘”的动作,春兰便不再多话,也竖着耳朵开始听起来。
隔着那道纸糊的门,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等我成亲三月之后,就纳你进门,只是委屈你了。”
“妾蒲柳之姿,身份低贱,能得二郎垂怜,何来委屈之说,只望二郎能善待未来的夫人,如此夫人看在二郎的面上,也能对妾宽待些…”
“奈何你出身乐户…不提也罢,你只须耐心等着我三月后来接你便是!”
宝玉听到这里,胸中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快要爆发出来,小三、婚外恋、出轨...前世里那些不堪的字眼迅速充斥着她的大脑,如果这里面的人真的是卫墨,宝玉就是拼着不要名声,也不要嫁他!
春兰此时再笨也听出了个一二来,这二郎不正是和卫姑爷的名字一样吗?长安城里很多人都是直接称呼卫墨为卫二郎的啊,只是这二郎会是姑爷吗?声音那么的相似,又叫二郎,八成就是他…
宝玉忽然大步上前,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春兰死死的拉住她的手,低声哀求道“姑娘,奴婢求求你,我们回去再说…”
马上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撕破了脸啊…而且宝玉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还有几分脸面,当着他们的面撞破,那是里子面子都没了…今后还怎么在那些妾室面前立威,如何在卫府立足…只是转瞬间,春兰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阻止宝玉冲进去的理由。
宝玉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再睁开,电光火石间,宝玉似乎就想通了,自己还没嫁过去,吃的哪门子干醋啊?再说,她本来也对他没有半点****,他就算不喜欢她也正常,这大唐的那个男子不是妻妾成群,自己真还想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罢了…罢了。
宝玉心灰意冷的在春兰的搀扶下回到隔壁房间,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对这桩婚姻还抱着一丝希冀,对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抱着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美好愿望,毕竟,卫墨是那样优秀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从头到尾都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甚至,除了那个妻子的名份,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这样的婚姻要来何用?忽然之间,宝玉万念俱灰,一如刚穿越过来时的情景。
雅室内,一个眉眼顾盼流转、媚态天成的女子依偎在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怀中,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消失,女子从男子的怀中依依不舍的直起身子,低低的问了句“她走了?”
那男子长叹一声“走了。”这男子正是卫墨,凭着他的耳力,宝玉的一举一动被他听在耳中犹如眼观。
从女子的席榻起身,卫墨坐到了她对面的榻位,原本还以为她会冲进来,所以他搂住了她,这样更逼真不是。
“她居然能够忍住没有冲进来…二郎你这又是何必…”女子幽幽的说道,凤眼中的幽怨一闪而过。
“我也不过是为她好而已…再说,我对你的情义也是真,只是你的身份…我苦求母亲,方才答应纳你为妾。”卫墨从酒壶里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尽数饮入口中。
隔壁房间。
“三姐,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美玉见宝玉入厕回来,脸上苍白无血,一副浑身脱力的样子,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鸾玉也觉得不对劲,就这一会功夫怎么就病了呢?“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去罢,以后再来就是。”
“无事,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拉肚子而已,看我这乌鸦嘴,可别影响了你们的好胃口。”宝玉扶着春兰的胳膊坐回椅子上,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脸上却是对着鸾玉和美玉笑了笑,虽然连她自己也觉得笑得很勉强。
“都怪我们,你身子不舒服,还拖着你和我们一起出来玩。”鸾玉一脸歉疚的说道。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根本不关你们俩的事。”宝玉低头浅抿了一口花茶,想着若是有一杯咖啡该多好。
看着宝玉坐在那有气无力的样子,鸾玉和美玉到底没有了先前的兴头,食不知味的匆匆尝了几口茶点,众人就打道回府了。
临出思雅居的时候,宝玉让春兰留话,请戚夫人找个时间去相府一叙。
宝玉在这个时候迫切的需要一个知心人来开解开解她,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是为了什么,她甚至想到了去找一休大师出家,真的是生无可恋啊。
回到光淑苑,宝玉就像生了病一样啥也不想做就直接往竹榻上一躺,秋菊边给宝玉脱着鞋袜边用责备的口气对着春兰说道“好端端的出去怎么回来就这么一副样子,你怎么伺候小姐的。”
“哪里就怪我了…”春兰一脸委屈的说道“是未来的姑爷。”
“卫姑爷他怎么了?”秋菊把宝玉伺候好了,又在一边给她打扇子。
夏荷和冬梅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宝玉的嫁衣做收尾工作,所以房里一般只有春兰和秋菊伺候,宝玉本来也不像别的姑娘那么娇气,事事都依赖着丫头们,所以宝玉的房里除了收拾屋子,伺候宝玉一日三餐及替宝玉穿戴几乎没什么事。
宝玉虽然躺在榻上,眼却是睁着的,她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不纳妾的人家。”
秋菊蹙着眉想了一会才道“有是有,不过很少有这样的人家,奴婢曾听说靖南侯卓家就有祖训,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那也不错…”宝玉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
“秋菊,你不晓得,刚才我和姑娘出去碰见姑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说等姑娘过门三个月以后就要把那贱人纳进门!”春兰愤愤的说道,本来她刚从外面回来抱着一壶凉茶海饮,这会子因为语气太激动差点没呛着。
“你坐下来慢慢说”秋菊心中也是一片震惊,都以为卫墨是个好的,原来他也不能免俗,她边打量着宝玉的脸色边说道“又没人催你,作什么说的这么快。”
宝玉的脸上淡淡的,隐隐有一抹哀伤,就像那风中飘零的树叶,秋菊觉得姑娘一定看伤心,但是她也不能盯着宝玉的脸仔细的去瞧,反正她觉得姑娘对姑爷的事很伤心。
春兰放下凉壶,自己也拿了把团扇扇着,其实这屋子里不算太热,墙角了放了两个大冰块降温,宝玉依着前世的温度,估计也就只有27~29摄氏度的样子,但是到了外面那绝对是有30度以上的,所以说只要有钱,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可以过得很好。
“姑娘请四姑娘和五姑娘去思雅居喝茶…”春兰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还没歇口气,秋菊就指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万一那个人不是未来姑爷呢?”
“那声音是,那贱人也称姑爷叫二郎,怎么可能不是?”春兰急急的分辨道。
“声音有相似也不奇怪,再说排行第二的人大家都喜欢称呼二郎,难不成是个二郎就是你家姑爷不成。”秋菊慢条斯理的逐一把疑点破解,其实她的心里也早就认定了那个人就是卫墨,她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开解宝玉,只要没有亲眼见到,让姑娘宽宽心又何妨,还没嫁过去姑爷就有了相好之人,虽然将来也不过是个妾,但是哪个女子可以笑着说不在乎?何况是性情率真的姑娘。
宝玉翻了个身,调整了下姿势,她何尝不知秋菊这么说是在宽慰她的意思,但是自欺欺人不是她的作风“好了,这件事就到这打住了,记得不要让母亲知道,免得她又跟着担心,要是有半个字传出去,唯你们两个是问。
“姑娘…“春兰犹自不甘心的说道。
“春兰!不要为难姑娘了,把这件事忘了吧。“秋菊瞪了春兰一眼“姑娘你睡一会,我去看看夏荷她们,虽然郑嬷嬷不在,春兰你也不要偷懒,在姑娘这好好伺候着。”秋菊嘱咐了一通去了绣房。
春兰心里一阵嘀咕,这还用你说,姑娘可是我打小伺候到打的,见秋菊出了门,拿起秋菊放下的扇子接着给宝玉打扇“姑娘,那个人真的不是姑爷?”
“好了,都说不要再提这事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又能怎么办?难道上卫府去大吵大闹一场还是婚事作罢?我睡一会,郑嬷嬷要是回来了,叫她不要吵醒我,我睡够了自会起来。”宝玉说完就闭了眼,春兰不敢再多言,轻手轻脚的拿了薄缎被搭在宝玉的身上,然后掩上了暗室的门,在外间守着,只等宝玉随时醒了唤她。